林溪穿过操场到周边的一排女生宿舍楼，手机响起来，是指周正打过来的，“你确定要自己一个人去？”
“不然呢，你们几个男的可进不来女生宿舍。”
“我还是去跟学校说明情况，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是个女的，对方也是女的还比我小，顶多打起来。”她朝对面招招手，对面躲在一边的几个大男人也猥猥琐琐地跟她回应。“有什么事我直接按快捷号码，你们就冲上来，行不？”
周正还要说两句，那边直接给挂了，旁边三个看戏的吃瓜群众开口，“周老师，我姐对您那可真是有情又有义。”
“姐真是女神，不光长得好看，还有勇又有谋，要是我女朋友……”他刚一开口每个人都给了他一个毛栗子。
“我是说，要是我以后女朋友，也能跟她一样就好了，你们想什么呢。如果有这样的女朋友，就算天天打我，我也乐意，傻子才会跟她分开呢。”他说的正陶醉，一转头周正脸色不对了。“我不是说您啊老师，爱情至上，这些都是浮云～。”
周正觉得自己教了这么长时间的学生，还不如林溪两天就笼络了人心，自己都想拜个师学个艺了。
林溪按照告诉的地点往三楼去，轻扣了扣倒数第二扇门。
听到里面嘻嗦一阵，踩着拖鞋一路来开门的声音，门打开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你找谁？”
“我是来找你的，能让我先进屋说吗？”林溪问，看她不动，补充道，“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犹豫一会，最后点头让她进来。
每一张床下面都放了一张书桌，林溪挑了一张凳子坐下，“你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太好。”
她摸摸脸，从另外的凳子上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正，奥，就是你们周老师的前未婚妻，林溪。”
她听到名字怔了怔，转眼脸就垮下来，“我听说你那天大闹课堂的事了，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一副立马要把她捧屁股扔掉的样子。
“你对我不用这么有敌意，老实告诉你，我前未婚夫，也就是周老师我们一直到结婚都没有过进一步发展，我就是想来看看，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那个榆木脑袋，突然什么三纲五常都不顾，释放人性了。”
“这有什么奇怪，他不是曾经也跟女学生跑掉，他骨子里就是这种变态。”
“你也看到那个帖子了？”林溪惊讶问，“我也看了，我觉得写得特别好，尤其是声情并茂描写未婚妻也就是本人，抬起微微颤抖的左手，快速而用力地在空中划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描写得简直痛快。”
“什么左手明明就是右手。”她反驳。
空气突然静了两秒，林溪微微一笑，“不愧是学新闻的，果然很在意用词的准确性，连平常人看热闹，一般不会注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不过，身为一个未来可能在新闻界有一份工作的人，不光要注意用词，更应该先考究事情本身的真实情况，而不是随意捏造夸大事实，给大众错误导向。你很不专业，也很没有职业道德，身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我都可以起诉你。”
她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你要是有证据就去告我吧，没有就给我滚回出去！”突然粗暴地喊了一大声。
“你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吗，我会告还会把那个叫方俊的同谋一起告，我听说他刚刚才被记大过，家里有钱才能转学，这一次可能要到牢里过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要告就去告我，把别人牵扯进来干什么？！”
林溪走到她身前，把她右胳膊抬起来，手上有一条玫瑰金的手链。“宝格丽的手链，这一条市面上要两万多块，你家境一般，却有这么好的首饰。我问过你的同学，你也没有在做什么兼职，除非有别人送你。”
“这是我的隐私，我凭什么告诉你。”她用力把手抽回来。
“那让我随便猜猜，看我说的对不对，你那个“隐形男友”因为作弊被记大过然后还转了学，你把这一切都怪在周正头上，为了帮他报仇，你每次下课，都会刻意留下单独问他题目，就是给别人造成假象，以为周正是故意把你留堂然后非礼你。
你为了报复他，应该做足了功课，包括他以前的事情所以写了那篇帖子，再诬告他猥亵，让大家把这些事情都联想起来，你的目的就是让周正成为众矢之的，逼他离开，就算日后事情能弄明白，那时校方也已经迫于压力辞退他了。”
“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测，你又没有证据。”
“我确实没什么证据，不过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是替你可惜，牺牲自己前途，就为了一个完全不在乎你的人。”林溪把手机敲起来，“在来你这之前，我先去见了一下你的“隐形男友”，这是他的女朋友，你可以好好看看。”
她把手机一把抢过来，“这怎么可能，我才是她女朋友，肯定是这不要脸的小三，勾引他的。”
“她不是小三，你才是。”林溪叹口气，“他们早就已经订婚了，你应该想到的，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周围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谈恋爱，不管当时的理由是什么，只有一个原因，他不爱你。”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会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你是受害者，但你走错路了。”
她激动地牙齿上下打颤，“为什么，你明明也是被抛弃的那个，你还要选择帮那个周正，我陷害他，让他跟那个女人活的比狗还惨，你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过来数落我，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吗，你就是个傻子。”
林溪嘴巴闭闭，“对，我是。但是不想变成连傻子都不如，他们活得很惨我又能怎样，我就是输给那个毛丫头了我超不甘心。
我要他特别特别后悔，当初的决定，不是因为他现在特别惨，而是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女人，这就是我的想法。你可以谈几次甚至几十次恋爱，也能爱得死去活来，但是别丢了自己，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林溪关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其实，她也想哭。
她不知道那个女生有没有听进去那些话，只是那个帖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学校也给了周正一个清白的说法，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第二天上午去了车站，周正和她的三个小徒弟来送她。
从昨天到现在，周正都显得异常沉默，林溪准备上车，之前都已经道过别，她忽然有种回头看一下的冲动，她看到站在下面穿着灰色棉袄，带着黑框眼镜的木讷男人，突然发现他好像老了好几岁，明明也没多久没见。
看她折过身回来，露出一个苦笑来，“我能抱你一下吗。”他的表情特别的卑怯很怕她拒绝，“其实婚礼那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没离开，我就躲在那堵墙的后面，我看到你接电话，你生气，还有你流眼泪的样子，那时候我特别想抱抱你，但是我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应该再见你了。”
林溪没动，他向前一步伸手轻轻抱住她，“对不起啊，虽然我一直在道歉，你对我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以后想起我，除了愧疚还有感谢。”她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再见。”转身就踏着步子，头也不回地进入车厢，身影在一个又一个小格子里定格，然后疾驰而去。
在涌动而过的人群里，带着黑色帽子穿着运动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左眼角下的Z形刺青微微张弛着，手抄在裤子口袋转身融入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
A市某酒吧，一辆黄色小出租停靠在门口，冯小圆从车上下来，旁边停车位上的黑色宝马一下扎到眼睛里，理理衣服急匆匆地就往酒吧里奔。
里面一片光怪陆离，男女扭动，她冲进去的时候，在拐角的卡座，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一手勾着她预备男朋友李冲的脖子说话。
“你把手给我放开！”她冲动跑过去，一下就要把两人强制隔离开，碰倒了桌上的酒杯，撒了他们一身，惊叫着站起来。
“你这女人疯了吧你！”时髦女郎叫着就骂她。
“冯小圆你干什么！”李冲擦擦身上，一脸不满地看她。
“她是谁啊，干什么搂着你。”冯小圆喊。
“我们只是朋友，你这样管太多了吧。”李冲不打算理她，“而且，你不是有男朋有了吗，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就是一厢情愿。”
“你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算了，我先走了。”他转头跟旁边的人说。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她说说就追出去，拉住男人，“李冲你什么意思啊，你上次还说觉得我很可爱的，现在对我这么冷淡，我都说了，我跟那男的没什么关系，你不相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行了。”他手摆摆，“你是什么想法我很清楚，大家出来一起玩，就是朋友，我是说过你挺可爱，但是还没到那种非要跟你谈对象的程度，我真的要走了。”
“李冲！”她急得在原地跺脚，眼看着那辆黑色宝马，咻地从街边拐角迅速消失，脸色沉下来，忽然变得狠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她在门口蹲着等了一会，一辆黑色的奥拓从街角出现，车窗摇下里面坐着穿黑色运动装带着帽子的男人。
她打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上，“齐木，我要你帮我把李冲追到，他别想跑。”
“我很忙，没时间帮你做这种事情，以后没事不要找我。”陈一水把左胳膊搁在窗口，往僻静的地方开车。
“你这是在敷衍我吗，你不帮我也行，给我点钱，我买了几件奢侈品把信用卡刷爆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找我干什么？”
“就他那点工资付房租吃饭，早就剩不下什么了。我真是眼瞎了，当初看上这么个没用的，要是李冲是我男朋友，这点东西算什么。”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没义务管。”陈一水也不理她。
“你这是过河拆桥吗，当初要不是你教我在酒吧引诱周正，我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惨，都是你害得。”
陈一水嘴巴跳跳，转头看她，“你好像记性不太好，是你当时喜欢他，喜欢的死去活来，求我帮你的，现在想把他甩了找更好的，也是你自己的问题。何况周正对你不错，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喜欢那个富二代，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我呸，他35了我才二十岁不到，我怎么可能把青春白白浪费在他身上，我当初不过是一时兴起，是他自己痴心妄想，还要跟我来真的。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结婚？开什么玩笑，我还这么年轻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既然这样，我言尽于此，你想把周正甩了，还是想找更好的，都跟我无关，你可以下车了。”
她牙齿咬咬，“你不帮我，我就去告诉他们，周正在A市教书是我告诉你的，这都是你设计好的，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陈一水笑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傻，你是要去告诉周正，说你一直都在算计他，还是去告诉林溪，说我跟你是同谋破坏她婚礼。”他摇摇头，“你跟她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不知道什么叫趋利避害。”
“林溪算什么东西，你拿我跟她比，她就是个喜欢装蒜的老黄瓜，你现在必须给我钱，不然你别想走！”她喊起来就开始撒泼，伸手就去揪陈一水。
还没碰到，就被对面的人在半空截住，手腕被铁钳一样的手指拧住，后面带有刺青的白脸散发出骇人的气息，“我不是你下属也不是你男人，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冯小圆被他冰冷的眼神吓愣住了，被拽着的胳膊动都动不了。“还有别在我面前骂她，我会很不爽。”
他手一松，她往后挣脱，直接撞到车门上，皮肉生疼，扭扭手腕，“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一水不理她，把口袋里纸巾拿出来擦刚刚抓她的左手，“我数到“三”如果你不滚下去，后果自负。”
冯小圆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撅撅地就下车，粗暴地把门甩上。
陈一水把马力开到了最大，音乐声也调到最大。林溪，这一次，你还会原谅我吗。
车子几乎飘离地面，在黑夜里扬起尘土，这不是跑车，周围的车都投来，你是不是找死的目光。
一路奔驰到学校，教师宿舍，就在主楼旁边的那条林荫道上，是那种老式房子，白墙外面贴了砖都已经发黄，一间一间，并排排列在过道上，总共三层。里面住着本校的老师，还有一些员工家属。
陈一水的屋子在走廊最里面，本来还有一个老师，走了之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进屋洗漱，换上休闲卫衣出来的时候，有人敲门。
门口站了一个身材高挑头发微卷的女人，他正在擦头发，“李老师？”
女人看他没戴眼镜，露出整张脸，头发微湿带着慵懒。脸烫起来，这个男人是真好看，“能让我进去说吗？”眼睛往里面瞅。
“可以。”陈一水让她坐在凳子上，又转身去给她倒杯水。
“我听说你和校长递了辞呈，打算离开学校了。”
“嗯，我有点私事，不能在学校继续工作了。”
“私事？”她两只手握握，“不会是要陪女朋友吧。”
陈一水伸手，把杯子放到凉水里冲洗，“你要是想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可以直接问，不需要拐弯抹角。”
他的话直白的有些刺耳，李老师手下搓得更加厉害了，“我，其实……”她吸口气，“我爱你。”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整个屋子都能听见。
“爱？”陈一水转头过来看她，拿着杯子慢慢走近，放在桌上轻咚一声。
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李老师头仰起头来看他，他的脸慢慢靠近，“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抱你，亲你，还是跟你睡觉？这每个男人都能做到，你也未必要找我。”疏离地抽开身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杯水。
李老师的脸涨红起来，她也是饱读诗书多年的人，被拒绝也就算了，这简直就是羞辱，“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无耻。”抬起脚就要走。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跟一个，以后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生气。”
她停停脚，在这时候最应该回去赏他一巴掌，但是脚就像被下了强力胶，给黏住了，动也动不了，喉咙发酸，眼睛发红，“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欺负我，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冲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上楼来找陈一水的周正，“李老师？”
对方埋着头，迅速跑出去。
周正看到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进去屋里面，“刚刚李老师，怎么红着眼睛跑出去了，你欺负她了？”他问正在屋子里从容喝水的人。
“没什么，就是她跟我表白，我拒绝了。”陈一水说的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事情。
“啊？！”周正显然没他淡定，“难怪她之前一直问我关于你的事，是我太迟钝了。”看他走去床边收拾行李，“你真的要走？”
“嗯。”
“打算去哪？”
“还不知道，想先休息一段时间。”他看看时间，“要是没事的话，出去喝一杯吧，就当给我践行。”
周正心里不怎么痛快，家里跟冯小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跟他关系很好的同事也突然要走。
两人到了学校外面大排档，菜还没上，周正就先灌了两杯酒。
“少喝点，你酒量又不好。”陈一水劝他。
“从小到大，上学我是好学生，家里我是好儿子，单位我是好员工，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人生会失控到什么都抓不住。”他头点点，“你是怎么想的，李老师可是咱们学校有名的美女老师，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开心的不知道什么样了。”
“好女人我见太多了，一般不怎么会被诱惑。”陈一水带说带笑。
周正眉头挤挤，转头看他，“林溪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陈一水手上忽然停了一会，“林溪是你以前的未婚妻吧，都听学生传得沸沸扬扬了，上次你们还装不认识。”
“不是想瞒你的，而是这件事情很难开口，她是个很好的女人，都是我自己的错。”他说着又灌了一杯，“不说我了，你怎么回事，认识这么久，也没看到你有任何一个走的近的异性，更别提女朋友了。”
陈一水喝一杯，“曾经交往过一个，不过后来分开了。”
“你肯定很喜欢她，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放不下。”
从智商的角度，确实是这样的。他笑笑，看了一眼已经醉的两眼迷离的男人，“我是挺后悔的，所以正在想办法让她回来我身边。”
“喜欢就千万不要错过。”他呜呜说一句，就一头栽在桌子上。
陈一水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酒，嘴角跳跳，“当然。”
林溪收到周正痛斥前往，类似于临死遗言书，上千字手机信息的时候，正窝在沙发上看最新更新的美剧，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货要寻死，想着要不要报警，但是万一没死，不就成了报假警。
所以她就坐了几个小时车赶到A市，并且太着急身上还穿着居家的棉质睡衣，打了车直奔老巢。
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楼上跑，按照正常剧情，这个时候电话是永远打不通的，咚，咚，咚地狂甩门。
敲一会，再贴着门上听一会，看看有人来没有。
周正开门的时候，样子把她吓了一跳，哪还有点人民教师的样子，连人这种生物都只能勉强去辨认，胡子拉碴，蓬头垢面。
“林溪？”他说着还打了一个嗝，全是酒味。
“你怎么了，被打劫了？还是被非礼了？”林溪看看他有没有明显外伤。
“我没事。”他失魂落魄地进屋，里面就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到处是一团乱麻，“她走了。”
林溪左右看看，“冯小圆？”
他点点头，不是坐，基本是栽到凳子上，“她跟一个富二代好了，什么都没回来拿，发个信息就跟我分手了。”
他两手捂住脸，肩膀耸动，像是在哭，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晃晃地就往后面倒。林溪怕他磕到脑壳，连忙从后面顶住，给他维持重心，他往前一趴，倒在桌上直接人事不知了。
“就这点酒量，还学人家买醉。”她伸手把桌上的酒瓶子收起来，地上有打翻杯子的玻璃碎片，预防他本来不想送死，被割到就直接升天了，走到厨房去找簸箕和扫帚。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眉毛一跳，冯小圆那货不会又回来了吧。蹑手蹑脚过去，要是她突然发疯，就反手直接往里一推，自己逃之夭夭，连逃跑计划都想好了。
门开了一条小缝，眼睛上上下下运动，准备用最小的距离，看最多的视野。从下到上看到脸，豁然打开了，“陈一水？你怎么在这！”
对面人双手抄着，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衫，一笑，脸上的Z形刺青揪起来，把手机掏出来，“我也收到临别赠言了。”
“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他问。
“想你个头。”
林溪不想理他，转身进屋，继续去找簸箕和扫帚，像个无头苍蝇，厨房卫生间都转了一圈，该不会放房间里了吧，匆匆到卧室，陈一水从后面尾随进来，伸手直接把门关了。
“你干什么？！”林溪紧张回头，他又露出那种镇定的表情，那是危险的信息。
他走过来，一伸手就把她拉过来，两手抱住她。“你放手！”林溪挣扎。
“干吗反应这么大，又不是第一次。”他低头就开始亲她，“我现在就想要你。”林溪伸手就在他脖子上挠了一下，完全没反应。“陈一水！”她叫，两人就开始打打拽拽。
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林溪从陈一水的肩窝里，看到周正摇摇晃晃站在门口，“你们在干什么？”他发出的声音，像是炒热了的一把沙子，又干又涩。
陈一水丢掉好人的形象，转过身一手搭住林溪的肩膀，嘴角一跳，“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女朋友，听你的话，我正在积极地挽回她。”
“你别说了！”林溪喊他。
周正憔悴的脸上深了一层阴影，满满的悲伤溢出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为了林溪是吗，还是你们压根就是故意，合起伙来耍我。”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林溪扭扭放在她肩膀上的胳膊。
“看来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林溪什么都没告诉过你。”陈一水搂住林溪肩膀的胳膊紧了紧，低头一笑，“那你应该也不知道，我跟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你闭嘴！”林溪浑身颤抖一下挣脱开。
周正握紧了拳头，突然暴怒起来，“骗子！你们这些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下贱不要脸！”林溪没反应过来，迎面就被抽了个嘴巴，打得她脑袋直接掀了过去，火辣辣的疼痛，嘴巴里呲呲冒着血腥味。
周正像突然醒了，手足无措地定在原地。林溪剔剔嘴巴，站直了身体，一句话没说，快步从客厅拿上包和外套开门跑出去。
陈一水不耐烦地闭闭眼睛，伸脚就踹了他一脚，腹部上的强劲力道，直接让他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还没坐直身体，领子就被揪起来，对上陈一水冷漠的白脸。“这么多年不管我们怎么争执，我都没对她动过手，你打她，你算什么东西！”伸手松了，周正一下滑下去。“废物。”陈一水掸掸衣服，大步穿过客厅就走了。
林溪走在街上，行驶的车辆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前面一辆汽车直直冲她过来，就要到跟前的时候，后面一个力道拉了她一把，她退了一步，反手赏了对面人一个耳光，“陈一水，我受够了，我不想再陪你玩游戏了。”
她的指甲有些长，陈一水苍白的左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他挺挺身体，隐忍着叹口气，“是因为那个孩子吗，你还在怪我。”
林溪收收手，不再看他。
他的脑袋低了低，神情里充斥着愧疚，“我说过，你会后悔丢掉那张照片的，只要你说不想再见到我，我就会消失。”他边说边往后退，后面疾驰而过的车，让他的身体在冷风里一晃一晃。
“陈一水，你疯了！”林溪伸手拉了他一把，气急败坏地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压根就没什么孩子，我是装的！”刚说完，她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到陈一水淡淡微笑的表情，“你承认，你当初是骗我了。”
两人对视着，中间涌动着巨大安静的河流，内里滚着从地心里跑出来的热浪，整条河流开始蒸腾，散发出焦灼的臭味，连颜色都变成了火色。
事情还要追溯到两年以前……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斗智斗勇，玩一种叫作猫捉老鼠，谁先爱上谁就输的游戏。他们都知道迟早会分开，但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以及谁会掌握这种主动权。
林溪从他们真正开始的第一天，就精心谋划一场能够打败他的方式，以一种脱身而又不伤身不伤心，只伤他的方式。陈一水却总是能先她一步，打破计划。
她甚至连他是不是多睡了几个女人，都来不及去管，完全陷入了一种极端的状态，这种另类的相处方式，激起了她在恋爱上的另外一种刺激感，那就是打败陈一水的念头，几乎让她疯狂。
至于陈一水，每天除了写作和更加暴露，他为了写作疯狂角色扮演的癖好外，还养成了不停戳穿和戏弄她的兴趣。
陈一水的时间作息全凭他自身喜好，可能这一刻他还睡在床上，下一刻就到北半球看企鹅了。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长短，取决于林溪愿不愿陪他全球跑，她要认认真真的上班，就只能聚少离多等着那货自己来找。
总部开汇报会，一直拖到晚上九点，林溪走在回家路上，感觉随便挨一个路牙子就能睡着。
“林经理。”后面小陈喊她，这是北面店新来的店面经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他左右看看，“不然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正好有点饿了。”
林溪想起，从下午到现在的确颗粒未进，本来没什么感觉，给他一说确实饿了。随手一指，“前面有个超市，在那买点吧。”
“我们可以去吃点好的。”
“不用客气了，这个时候一杯泡面足以。”
一人买了杯泡面，还有饮料，坐在超市靠窗边的吧台上吃。
“嗯～香。”和热气一起涌上来的辣味，让她口水不住地往上涌。
陈经理看她满足的表情笑笑，“我以为女生，都不喜欢吃这些不健康食品。”
“存在即合理，证明人家一定程度上，是满足市场需求的。”林溪又把买了的火腿放进去涮涮吃。
“头发。”他看到林溪低下来的头发沾到面桶边了。
“嗯？”
犹豫一会，准备伸手去帮她，还没碰到就被半路截住了，抬头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帽子下面露出一张英俊的白脸，陈一水放了手，转过身轻轻把林溪黏住的头发给拨开。
林溪面才放到嘴里，一半在嘴里面，一半在外面挂着，“你怎么来了？”被塞着的嘴巴说的呜呜啦啦，她记得他前两天定位的地址是南美洲。
“这是？”小陈脸色不是太好了。
“我男朋友。”
“谢谢你这么晚，还陪我女朋友吃饭。”陈一水微微笑着，转头看林溪，“吃好了吗？”
林溪把嘴巴里的完全吸上去，然后碗里就不剩下啥了，点点头，“算吃好了。”
“走吧。”陈一水把她东西拿起来，直接搂着肩膀给拖走了。
“那个我先走了。”林溪还没跟陈经理打完招呼，就被拖出去了。
两个人大跨步穿过马路，陈一水连拖带拽，直接把她塞到黑色奥迪车里。
林溪还没看清就撞门框上了，“你轻点不行啊，我头！”
“趁我不在，就找相好的，你这种行为在古代时候就要浸猪笼了。”
“跟人家一起吃个泡面，就要浸猪笼，谁知道你出去这么多天干什么了，我管你了吗。”
陈一水去捞她，“要不要检查一下，看我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这大马路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原始。”
“刚刚要不是你先开口，说我是你男朋友，我就会直接把他脑袋塞到泡面里。”
别人说这话，可能以为只是随便说说，陈一水说这话她完全相信。她还不了解他的尿性，当然先发制人保护小陈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旅行礼物。”
林溪打开，是一个很漂亮的铂金手链，虽然他赚的钱这辈子是花不完了，但是那些贵重物品都不怎么适合上班带，要是掉了，她得心疼死，“你就不能送点可以吃到肚子里，或者有生活情趣的东西，这样显得我很像被包养。”
偶尔见个面，睡个觉，然后送点奢侈品，这不就是包养的正规流程吗。
“包养是指为了钱形成交往关系，像你这种整天还要租房子住的人，完全不需要有这种顾虑，不过情趣的事情我可以考虑考虑，下次送个猫咪套装给你。”
“滚！”
陈一水在城郊有个大平层，林溪觉得离上班的地方不是太近，所以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就会回秦咪咪的三居室住。
秦咪咪一度为她鸣不平，以为她找了个又穷，还整天不着家极度不靠谱的当男朋友，说难听点，就是陪睡还没工资的那种。
她洗完澡出来，陈一水正拿着电脑坐在开放式吧台前，带着眼镜码字。
为了不打扰他，她就跑到卧室里关上门看肥皂剧，一会就觉得没意思关了，转头去柜子里找安眠药，最近睡眠不好，不到早上就会醒。
旁边放着紧急药，她找到安眠药准备拿出来吃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那瓶紧急药，她记得应该是新的，还没开封，现在口边的封条已经被打开了，第一个念头，就是陈一水把别的女人带回来用过了。
拧开看起来和普通的差不多，拿出一个闻了一下，多方鉴别之后，她可以肯定这是钙片，药被换过了。
会做这么无聊又卑鄙的事情，除了陈一水本人还能有谁。
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赶紧把药放起来，躺在床上装睡着。
陈一水进门看她躺着，过来就抱她。“停。”林溪仰面躺着，两人上下对视，“陈一水，我有话跟你说。”
“嗯？”
林溪眼睛左右转转，犹豫一会，“我怀孕了。”
他愣愣从床上坐起来，“真的？你刚刚怎么没说。”
“我亲自验的两条不会有错。”这个她是电视上看来的，心里想的是：你敢暗算我，我就将计就计，看你怎么办。
看他没说话，林溪先抢话，“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要是不想要，我明天就去打了，选择权在你。”
陈一水吸口气，转头跳了跳嘴角，“生下来。”
“啊？！”林溪叫，“我可不要当未婚妈妈，我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怎么拖个娃。”
“你刚刚说选择权在我的。”
“不生！”她觉得自己莫名奇妙给自己下了个套。
陈一水看看她，伸手摸她的脸，露出一个笑容，“那就结婚吧。”
“what？”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吗。”
林溪觉得自己是中了个圈套，“没有，我特别开心，开心的都要死了。”她皮肉扯扯。
这事告诉她不要没事找事做，什么叫骑虎难下，陈一水的反应就像她刚刚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自己去楼下买酱油，结果多买了一瓶一样，很平静。
事情向前发展得简直像坐上火箭，从此一骑绝尘而去。陈一水在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就处理了一切事情，要带她去国外注册结婚，物至极必有妖，人至极必有鬼。她对这两句话一直深信不疑。
坐在机场里林溪屁股像是着火了一样，扭扭动动，要是真去国外了，自己去哪变个孩子给他，到时闹得不欢而散，可能都要流落街头。
“我觉得这事，咱们再想想吧，我还没告诉我妈呢。”
“等我们正式注册了，再告诉也不迟。”陈一水看看她，“其他都能等，你的肚子可等不了。”
“我。”她憋憋，“我先去上个厕所。”原地急得跳了两下，从包里掏出塑料袋包的一小包血浆，这是她从网上买的演员吐血专用。左右转转，研究各种自然摔倒的姿势，陈一水太聪明，她的演技又一向很差，怎么都不够力道。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躁动，有人大喊着，“小偷，抓小偷。”
林溪想也没想直接就冲出去了，也不知道是那货太衰，还是天意，一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对方给她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往外面跑，还没到门口就被逮住了。
她自己因为力道太大一下撞墙上，从墙上慢慢滑下去，转头看到陈一水往这边来，顺势就把刚刚手里的血浆拧破了涂到裙子上。
“林溪。”他快走几步过来，老实说，那一次绝对是他们无数次过招中，她演技最巅峰的一次。
“陈一水。”额头冒汗，她脸色惨惨的看他，小声叫，“我疼……”
陈一水看她裙子下面一小片红色，一伸手就把她横抱起来，“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林溪从下面仰视他的表情，他也在流汗，下巴紧绷成一条弧度，眉头和眼睛蹙在一起，这样焦急的表情，从来没有在陈一水的脸上出现过。
他无数次表演过情深的样子，甚至都让她分不清哪次是他的真情流露，哪次只是在玩游戏，这一次，她想信一次，还有，这个游戏她再也不想玩了。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又把她的思绪拉回来，伸手推他一把，“浑蛋，就不该信你的苦肉计。”
“假装怀孕又假装流产，还演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名正言顺的跟我分手，你还有没有底线？”陈一水问。
“是你先算计我，把药换了的。”
“给我生孩子你就这么不愿意。”
“我不想生个基因跟你一样的变态。”
“如果那天你跟我走了，也许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对于别人来说，结婚也许是一个小终点，但是对于你，充其量就是多个证明，我们的生活状态不会改变。我累了，不想再玩每天都要试探真心，玩弄感情的游戏了。”
“所谓爱情就是意识冲动，除非升级为更高级的感情，撇如盟友知己，否则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林溪我了解你，我们是一类人，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
林溪露出一个微笑，“你说的对，也许我跟你一样可恶，但我就是那种贪心鬼，我能做个明白人，也可以选择做个糊涂蛋。
陈一水我再说一次，你想要我爱你，想让我痛哭流涕离不开你，你必须拿真心来换。”她耸耸肩，“不过，我已经不打算再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亮放在他面前，“就在一个小时前，我收到冯小圆发给我的信息，很感谢你的帮忙，让我在人生重要的婚礼上收到那么大份惊喜。”
陈一水的脸被屏幕的光，刺了一道绒圈，随着黑掉的屏幕暗了下去。
林溪伸手就把手机砸在地上，屏幕上像是蜘蛛结了网，沿着周围裂了几十道，“你的东西还给你！”侧身从他身边走过，陈一水伸手拉住她。
“不要再见我，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趁我还没真正想你去死之前。”她咬咬牙齿，用力把他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