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完美大脑》所有的1V1比赛终于录制完毕，宝伶溜得快，早就坐上小巴车，吹着暖风优哉游哉地等队友了。VV她们表演结束就到台下看比赛了，琢磨着还得一会儿才能走出电视台。
A市天黑得快，刚过五点夜色就垂下来了，再晚一点，街边高耸的大厦的玻璃幕墙就会投射出五彩斑斓的画面。一下之间，宝妈和林易远都向她发来了新消息。
宝妈：嗷嗷嗷！妹妹，我最近看了很多遍《完美大脑》的第一期，原来江原野就是燎原啊！而且我想起来了，高一下学期我来给你开期中家长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他的！
YUAN：你很厉害啊。
很显然，宝伶看到林易远的微信，比看到妈妈的要更高兴，谁让她们母女都重色轻彼此呢？她美滋滋地决定先让亢奋的妈妈冷静冷静。
宝儿：前辈！没想到你也看我比赛，很高兴。
YUAN：A市电视台跨年晚会邀请我们了，有你们团吗？
电视台这么早就开始拟邀跨年嘉宾了？SA女团好像还没有接到通知……
宝儿：A市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请你去夜市撸串，超好吃的！
女生决定避重就轻，可是刚发送了撸串请求，一想到他的火爆人气，宝伶又赶忙接了句。
宝儿：嘿嘿，还是顶楼餐厅吧！！
YUAN：嗯，谢谢你请我两顿。
宝伶：“……”
女生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回了句“好的”，林易远的理解能力真是优秀！
然后宝伶这才优哉游哉地点开宝妈的一连串留言。
宝妈：其实说起来不是我主动找他要微信的，他跑来你们班，顺着桌上贴的名字看下来，直接就站我身边问我要你的电话，说有急事找你……还教训了我呢，你爸爸都没那么凶地对过我，说有空多陪陪你，别瞎跑跑……
宝妈：我当时就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把他拉进了家族群，还生怕他拒绝我！
宝妈：没想到他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加入啦。
宝妈：快老实交代，那天他是不是向你告白啦？
宝伶震惊地看着这些内容，就仿佛自己当时所经历的和妈妈描述出来的是两个平行世界似的。
太魔幻了。
女生黑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刚升入盐外那会儿，她经常趴窗边找他，而且他们还一起经历了在富丽大酒店讲作业的美好时光，她真觉得她和江原野关系好到都快成拜把子兄弟了。
但是到了高一下学期的某一天，她还是照常去趴他窗户，结果江原野黑着脸直接把她轰走了。估计之前也是用那样刺耳的口吻吓跑想要向他告白的那些女生吧……
而且妈妈所提到的之后的高一下学期期中家长会，她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倒是接到了网球社社长顾风的电话，让她去参加一个歌舞剧试音。
虽然最后她落选了……
但是他们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恶劣，一直到了最近的《完美大脑》录制才再次见面的啊。
司机似乎打开了小巴车车门，有冷风和逐渐清晰的说笑声灌进来。
“宝儿，看看谁来啦！！”
宝伶还沉浸在“当年她是不是少长了一只眼睛”的深度怀疑中，她兴致索然地抬起头，身子往前倾，懒洋洋地把脑袋搭在了前排的软椅上。
车内昏暗，只有从巨大的车前窗外投进来的街灯光芒为车内增添了生气。
大媛最先走上来，而后是一脸澄澈笑容的梁旭：“大宝大宝，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今晚要请你们吃川菜的！”
闻言，大媛走到前排坐着，笑得双肩都在颤抖：“还有外人在呢，你别这么俗气地叫宝儿行吗？”
梁旭因为宝伶的关系，和SA女团一直处得很融洽。他走近，都没在前排空余位子停留的，男生茫然地看向大媛：“那我也叫她宝儿吗？”
大媛：“随便你呀。”
梁旭终于走到了宝伶身边，埋下头，琥珀色的瞳仁略微有些炽热：“宝儿，我坐这里？”
话音刚落，宝伶便见江原野也走了上来。
录制结束后，男人套上了一件运动型黑色连帽短款外套，光线本就不足，更衬得黑发黑衣的江原野冷峻修长。
大媛殷勤地趴在前排凳子上招呼他：“江……先生您随便坐，别客气。您能接受我们的邀请，我们都很高兴了。”
“叫我江原野就好。”
“好的……江原野。”
而后男人的目光直接越过大媛，冷冷地落在梁旭拉着宝伶的手上。
“宝儿，坐下吧。”
梁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顾自坐到她旁边，还把宝伶拉回来靠在椅背上，错开了江原野和宝伶两人的视线。
宝伶看不见江原野了，这才转过身很不习惯地看向梁旭：“你还是叫我大宝吧，‘宝儿’肉麻死了。”
闻言，梁旭坐在过道边，看见江原野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后上来的小米更是直接大胆地坐到了江原野的身边，梁旭这才低头轻笑了一下：“行，我知道‘大宝’是只能我叫的。”
宝伶没理他，因为她走了会儿神，结果宝妈在女儿的长时间不回复下，竟然擅作主张就开始在家族群介绍新人了，消息数量已经标红上升到了六十四条。
宝妈：亲友们，我今晚得隆重介绍一位隐藏在咱们群里的宝藏男孩！燎原，有看《完美大脑》的朋友吗？燎原同学，也和宝儿同一个高中的，是她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而且还是节目中的江原野哦。因此，我们家族群，就有三位盐外的小朋友挤进《完美大脑》啦！恭喜他们！
众人答复：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呀！
—舅妈，那我应该叫宝儿姐姐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们哥哥喽？梁旭哥哥，原野哥哥，你们真棒！
…………
窗外斑驳的光线不时掠过女生的面庞，宝伶懊恼地靠向车窗只觉头都大了，她赶紧私戳妈妈。
宝儿：妈妈，你在群里乱介绍什么呀？本来擅自拉他们进家族群就很冒犯了，他加进来这么久都不冒泡的，一看就是屏蔽群消息了，现在主动找他不更让人烦恼吗？
宝妈：不是呀，我刚才以为你在忙，就去私戳燎原啦，说很抱歉之前冷落了他，结果他秒回，表示听从指挥，积极配合的嘛。
宝儿：“……”
家族群还在闪动，而且还弹出了梁旭的名字。宝伶略微诧异地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梁旭，他果然表情凝重地正低头看手机屏幕。
宝伶也跟着点开家族群。
梁旭：恭喜。
燎原：谢谢大家，梁旭，麻烦告诉你旁边的人，加我微信。
见状，宝伶忽然觉得心里细细密密地痒，明明他们三人都正处于封闭的狭窄空间里，周围大媛、VV她们聊天的声音彼此也都能听见，但私下却靠着一个软件在沟通。
她仍靠在窗边，手指悬在屏幕前毫无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意识，身旁的梁旭也一动不动，就当没看到。 
最后女生下了好大决定似的，虔诚地点开了“新的朋友”。把握住这一次缓和大家关系的机会，之后就是好朋友了！
她飞快地点下了接受，结果手抖还顺便把“燎原”下面的陆靖宇的好友申请也接受了！
一想到最近的一次同学会，陆靖宇对她表现得过分热情，还声势浩大地表示打算靠陆家资产把她捧红……一时之间，宝伶整个五官都在拒绝。她连忙把微信名改成了“我点错了不要理我拜托了”，结果反倒加速了两个人向她发来留言的速度。
燎原：？
宝儿：不是说你。
靖宇啊：傻啊宝伶，你加错人不能这个样子的，直接把他加入黑名单，或者设置权限不让他看你的朋友圈就好了！
宝伶：……
你说得都对。
过个两分钟，陆靖宇就会发现看不到她朋友圈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了……
2
川菜馆坐落在热闹繁华的古镇里，店内装修非红即青，红色的雕刻柱子，青色的石阶地板。一楼大厅正对着的舞台在固定时间表演川剧变脸，底下好几个四四方方的木桌子、长条凳。靠近店这边的内墙则单独腾出位子装修出了一排小吃铺，有钟水饺、甜皮鸭、伤心凉粉等等，在暖色小灯的映衬下，宝伶光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已口舌生津。
江原野注意到了宝伶的眼神，他直接就在小吃铺停下了：“我买点小吃送上来，你们先上去。”
闻言，宝伶欣喜地回头看他，男人站在暖光下，锋利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起来。她轻扯下了一点口罩，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向他缓慢地做口型：“甜皮鸭。”
江原野点了下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分，他当然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她其实甜的辣的都想要。但他意外的是，梁旭竟然也默默地停在了他身边。
梁旭提前预订了包间，领班带着一行戴口罩的年轻女孩提前上了二楼，二楼中庭也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从包间走出来就能坐在镂空的看台座位上观看一楼的变脸。
江原野没管他，估摸了一下她们的胃口，点了四份钟水饺、两份伤心凉粉和一只甜皮鸭。
“江学长，你这是准备正式和我竞争了吗？”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的梁旭终于说话了，他转头看向江原野，终于不再掩饰那充满敌意的目光。
江原野却仍目不斜视地看着身前的一碗碗凉粉，许久，他才微眯着眼，清冷开口：“你待在她身边够久了。”
梁旭也憋着一口气，其实他一直在装傻，当时宝伶在群里撤回的那句话，他也看到了。有别的喜欢的人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要撩宝伶？梁旭神情严肃，垂下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成拳：“第一，是你离开她够久了；第二，对于宝伶，我绝不会退让；第三，这是我请客，请有点客人的礼仪。”
闻言，江原野这才不禁笑了一声。不断有湿冷的空气从店外涌入，他直起身把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领口竖起。男人看向梁旭，狭长锐利的双眸带着一丝不屑：“梁旭，我待你够好了，对我客气点儿。”
江原野对他好？
他自己怎么没觉得？而且为什么会这么说？
梁旭怔了一下，瞳孔茫然地微缩了一瞬，而后很不满地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原野却已经懒得和他说话了。男人直接和梁旭擦身而过，还拍小孩儿似的拍了一下梁旭的肩：“你请客是吧？那你随意，别忘了把它们拿上去。”
高中时候，江原野帮宝伶解决陆靖宇那个麻烦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宝伶的伤是为谁受的。偏偏梁旭也毫不知道宝伶为他做了什么，而且还因为消除了小魔头陆靖宇这个契机，他在学校里看到梁旭和宝伶成双入对出现的概率越来越高了。
江原野本来没那么火大的，可是就连王阳从网球社打完球回来，还要大汗淋漓地来他耳边吹他看不到的风：“原哥，天天跟郑学妹在球场里打球的那个小矮子到底是谁啊？不是，他能跟你比吗？学妹知道你为了辅导陆靖宇那几个笨蛋，有多少天没去船厂学习了吗？不行，她待会儿来扒你窗的时候，我得好好盘问一下……”
“关你屁事。”
他虽然气哄哄地把王阳骂走了，但也把之后来扒他窗的宝伶下意识地凶走了。
看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江原野更加不爽了，他就从没这么憋屈过，甚至还有种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愤怒，她当他是免费陪聊吗？
但是后来一模考，江原野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等待谈保送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校长和领导正在讨论即将在美花大剧院表演歌舞剧《图兰朵公主》的事。在这个歌剧中，普契尼部分会采用中国民歌《茉莉花》，领导询问有哪些同学可以推荐来尝试一下，校长报上去了宋菲丽。一直在旁默默听着的江原野，还是没忍住报上了郑宝伶的名字。
试音很紧迫，也是在这个时候江原野才猛然意识到，他居然没有宝伶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又正好撞上高一开家长会，他跑到楼下找她，校园里到处都是家长，还有在花坛边玩得脸都花了的小屁孩，却独独不见宝伶。
学校太大了，他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
江原野在一片嘈杂和混乱的环境里，很是不甘心地给网球社的社长顾风发短信：“郑宝伶在不在你们那儿。”
“露天球场没看到，我问一下室内那边。”
“话说那天我看到你对她的态度了，说话那么难听，后悔了？后悔也没用。”
江原野：“……”
顾风和江原野同班，关系不错，江原野懒得理他，又收回手机往女生的班上跑，结果才刚从郑妈妈的手上要到电话，顾风又发来短信了。
“在室内，两个人，你要去？”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高一和高三原本就在两栋楼，好不容易在高一教学楼碰见江原野，原本有胆大的女生来回在他身边路过了好几遍才鼓足勇气想要上来搭讪，结果才走近，便听见江原野低头嗤笑了一声，脸色阴沉得可怕。
而且那沉默不爽的低气压还在逐渐扩散，吓得女生咽了咽口水，便赶紧跑开了。
不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磅礴的火烧云正蓄势待发地向这边压来，男生黑羽般的睫毛垂下，他在认真编辑短信。
“让她现在去崇明楼四楼录音教室，现在立刻就去。”
“不去了？”
“去打人吗？”
他本就不是温柔的人，也没什么好修养，只是一见到她，忤逆也成一种本能了。
但是现在没有她。
3
包间两居室，还带喝茶间。
这一次聚会，只有SA女团的一部分成员，趁两位男士还没上来，小米夸张的声音简直是按捺不住地喷涌而出了：“这个圈子好看的太多了，什么奶油小生、魅力大叔啦，但是只有我刚才坐在江原野身边的时候，我脑子里才真真正正地蹦出‘英俊’两个字呢！他的侧颜、身形还有握手机的手指关节，真的真的，都帅瞎眼好吗！”
“哦。”宝伶懒洋洋地撩了一下耳边微卷的碎发，很敷衍地回应着，毕竟她被他帅瞎眼，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VV在低头忙微博粉丝突破两百万的送福利事宜，没理会犯花痴的小米，可大媛忍不了了，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小米：“这么激动，你这是在模仿我吗？不要抢我高贵美丽的人设好吗！”
小米却一手推开了挡在中间的大媛的鹅蛋脸，然后倾身很好奇地看向宝伶：“你说说，你们同校一年，你是怎么忍得下去不对他下手的？”
宝伶：……我对他下过手了，只是失败了！
宝伶身边的大媛也很不安分，大媛难以呼吸似的推开了小米胸前的肉：“小米，你压到我了！”
“乖啊，乖啊。”小米一边哄小孩儿似的轻拍了拍大媛的背，一边愤愤有词地说着，“我们就独处了二十四分四十三秒，我都忍不下去了！”
宝伶：“……”
小米：“你怎么不说话呀？”
宝伶有点心累地闭了一下眼：“我不想谈他的事。”
然后小米略微尴尬地抬了一下头，面带娇羞地看向刚走进来的男人：“嗨，江原野。”
“嗯。”
宝伶：“……”
宝伶原本就坐在背靠门这边，这下听见身后传来清晰沉稳的脚步声，头皮略微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宝伶旁边就有个空位子，她都不敢回头，细白的脖颈僵着。然后下一秒，便听见旁边椅子轻微地被拉开的声音，是江原野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身边。包间内灯光明亮，偏温暖，宝伶悄悄地瞥了一眼正在安静喝茶水的江原野，嗯，神情超冷淡。
陆续开始上菜，热菜一端上来，温暖的白气朦胧了彼此的视线。
或许是为了缓解氛围，VV也终于抬起头来了：“小旭真舍得让我们等啊，那讨论一下粉丝福利？白飞姐在问我，她好提前准备，我们送什么比较好呀？”
大媛：“一套口红？包机票出国游？手机？包？”
小米：“手机或者包吧。”
宝伶也紧盯着餐桌上的佳肴跟着点头：“手机可以，吃吧，不用等他，我不是有个新手机没用吗？就那个吧。”
宝伶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夹一块就近的盐排骨，谁知江原野直接当没看见似的，伸手利落地转开了转盘。姐妹们也是不客气地，开始了飞快地、不停转动转盘的活动……
意识到宝伶怨念的注视，江原野还一脸平和地用侧颜看向她，一副“怎么了，您有事吗”的表情。
宝伶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喝口茶冷静冷静。
悠悠地喝着酥肉白菜汤的VV终于像是想起什么，莞尔笑了：“说起那个手机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想要送给游轮服务员但是没送出去的那个？”
闻言，大媛也震惊地抬起头：“宝儿，你被那个服务员始乱终弃啦？”
宝伶：“……”
宝伶只觉心惊肉跳，都还来不及开口，哪知VV为了保护她的形象，赶忙看向江原野，面不改色地打包票：“别误会，大媛口无遮拦，我们说的是女服务员。”
江原野：“……”
这下，一向沉稳自持的江原野也不禁意外地怔了一下，然后暗流涌动地别开视线，很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小吃马上就来，你们说什么女服务员？”
梁旭终于推门而入，还带进了一股清冷的凉意。男生异常兴奋地直接来到宝伶的身后，眼神温柔地将她的发丝卷在手里玩了起来：“我刚才上楼碰见了王老师，还有别的教师，他们就在旁边包间谈盐外百年校庆的事，我们晚点去打个招呼吧？”
与梁旭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江原野冷不丁放下茶杯与桌面接触的清脆响声。
男人略一眯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单手将自己旁边的空位拉开，看向梁旭：“请坐。”
江原野今天是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搭配，但因为一身黑，举手投足之间冷酷气场全开，让人怯生生地不敢靠近。
“好啊，你快坐下吃吧，都凉了。”
见状，宝伶也赶忙轻推了一下傻乎乎的梁旭，示意他赶紧逃，别引火烧身。哪知推走了梁旭，看清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之后，惊讶地发现江原野的眸光又沉下一分。
太难伺候了，看在妈妈给江原野说了好话的份儿上，宝伶觉得今晚她都很可以了，简直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那今天抢人大赛获胜的主人公终于到场了，”包间内温度适宜，VV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眼角的妆容虽略微有些晕染，但依然光鲜亮丽，她好整以暇地看向梁旭，“从三人里脱颖而出啊，小旭，今晚不得让你多喝几杯？”
“我喝吧，毕竟之后我还会把宝伶赢过来。”
接话的竟然是整场都惜字如金、阴晴不定的江原野。旁边的红酒已经醒好了，但他仰头一口干掉了小瓷杯里的白酒。表情没有一丝逞强，漆黑深邃的眼眸也是直接落在了满是诧异的VV身上：“几杯合适？”
VV毕竟是大姐大，神情怔了一瞬还是很快回过神。
这下她干脆双手抱胸，笑意不明地看向他：“我们和小旭的关系不错……说的喝酒，其实还有别的整蛊游戏在里面，不介意？”
江原野终于笑了一下，也神色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我的荣幸。”
宝伶原本一直在闷头喝汤，这下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到圆桌下想要去扯他的衣角，不仅没扯到，反倒碰到了他的手背。下一秒，自己的手竟然被男人反手握住了……
他手掌的温暖，烫得宝伶的心也酥麻了一瞬。
然后是彻底的迷茫。明明上一刻还一副“我和你熟吗”的冷漠表情，想要和她保持距离的男人，现在怎么还和她搞起小动作了？
宝伶下意识地挣脱了一下，江原野不仅握得更紧了，还直接侧头看向她，眸光暗沉，声音喑哑：“怎么了？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回心转意？”
宝伶抬头直视他，忽然觉得呼吸一窒。明明两人隔着在外人看来是非常礼貌的距离，可她就是有一种自己被他独有的雪松气息包裹起来的感觉，耳根也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其实，她之前想拽他，只是因为姐妹们都是会来事的人精。
“宝儿宝儿，给他机会吗？一百个俯卧撑怎么样？”最先兴奋地提出要求的是大媛。大媛身边的小米像是终于摸清楚了江原野的心思，暗自撇了一下嘴，毫无兴致地扒拉了一下碗里的菜。
“可以。”男人答应得很干脆。
宝伶想瞪他，却又不敢偏头，江原野竟然还有心情和时间转换表情回答提问？
“请问我是漏掉了什么吗？宝儿好像还一句话都没说？江先生哪来的‘怎么了’？”
VV这话一出，宝伶又脸颊发烫地想起自己还被他握住的手。她不禁偷瞟了桌下一眼，就在两人椅子的空隙中间，江原野大摇大摆地拽着她不放。
宝伶心虚地抿了一下嘴唇，总觉得自己在做贼。
“那我之前努力的成果是白费了吗？”梁旭忽然放下筷子，自嘲地笑了一下。
闻言，大媛却很诧异：“不是啊小旭，我记得《完美大脑》之后还能有一次抢人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只有进入决赛积分第一的种子队伍才可以。我觉得，江原野只是在侧面向你宣战而已，算是良性竞争吧。”
大媛好心地向单细胞生物的梁旭解释，完了，还不忘继续向江原野挖坑，毕竟这真是难得的机会啊，大媛期待的心怦怦跳：“我的意思是，脱掉上衣做俯卧撑哦。”
这下，就连一直索然无味的小米眼神也亮了，心情在“好冷好冷啊”和“可是会好帅好帅啊，好看的body（身材）谁不想看呢”之间不断变换。
VV也笑了：“会玩啊，大媛。”
“可以，”江原野仅思考了一瞬，便答应下来了，然后一双墨黑的眼直直地看向宝伶，“跟我来喝茶间。”
“什么啊，原来就只做给宝伶一个人看啊……”
“我不允许！”
这一次，梁旭坚决反对。
4
“你脱好了，我再进来。”
宝伶话一出，热闹的饭局安静下来了，果然大家都很会灵活运用语言的魅力啊。女士们眼神和笑容都暧昧了起来，两位男士的神态则天差地别了，梁旭像是一只随时都会炸裂的小浣熊，整个人都阴沉下来了。
宝伶整个晚上都有一种心脏被他们玩坏了的感觉，她也干脆不和江原野客气了，哪知江原野比她更放得开，还漫不经心地挑眉笑了：“不行，邀你看全程。”
说话间，男人很自然地离开座位，可他一直未松手，所以众人看到的便是站起身的江原野居然拉着宝伶的手！
红了脸的宝伶想挣脱开，但直接被身影修长的男人三两步拉进了被屏风隔出来的喝茶间里……
大媛呆若木鸡，仿佛三观被震碎：“我看到了什么？？原来他们一直在桌底下悄悄牵手来着的？？”
这一声凄厉的哀怨之后，再听不见饭厅里的任何动静。
是浓厚中国风的红木折叠屏风，即使前面再有说笑的声音传进来，声音听着也是朦朦胧胧的。
喝茶室精致沉静，只有他们两人了。宝伶整个人软骨似的陷在紫檀西番莲纹扶手椅上，她单手撑在扶手上，托腮，仰头微笑着，静静地看他怎么做。
想看看他今天到底要玩什么。
江原野还就站在她身边，动作很慢，还一边扯下外套一边居高临下地、眼角带笑地看着她。
宝伶的睫毛忽然如黑色翅膀微颤了一下，还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她从没见过这么……轻佻的江原野。
她不服软，仍然与他直视。太过安静的氛围，以至于男人把脱下来的外套扔她怀里，触碰到了她的左脸，碰撞发出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如阵阵雷声。
江原野外套上的雪松气息也沾染到她身上了。
现在他还扯住了衣角两边，准备掀开黑色长袖……上衣衣摆被他撩起，腹肌因为动作而更加清晰。
女生还在瞳孔微缩地沉浸在他健壮有力的身体上时，他已经把衣服递给她，眸光玩味：“帮我数？”
眼看他即将转身准备俯身做运动，宝伶忽然伸手抓了一下，结果直接抓到了他的裤腰，而且手指好像还隐约勾到了别的什么，一条是外面的运动裤……另一条很明显了。
女生的呼吸一下就乱了，特别是江原野还停下脚步，垂下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宝伶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红了，喉咙也有点干痒，但她仍保持动作不动，气势不能弱，手指还弯曲着轻抵他的腰侧，表情端正得不得了地问道：“我是不是很优秀？”
江原野愣了一下，迷惑地挑了一下眉，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最主要是身体和大脑的所有的感官都在她那只太会来事的手上变得高度紧绷和心痒难耐。寒冷的空气对流，身体却被冰冷纤细的手指完全点燃了。
他本来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差到可以，没伤害梁旭，他都还惊诧自己这几年的戾气隐藏得很好。
然后知道了宝伶原来还想过送他手机，江原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她紧紧捏住了，一阵阵抽痛之后便是烦躁。
他知道她在游轮上过得不开心，当初也是他故作落魄引她进港口，为了哄她服务部花样用尽，结果留下了她，游轮之行自己又根本没保护好她。
宝伶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应，于是还战斗力满满地仰起白皙亮丽的面庞，又轻勾了一下他的裤腰，把他拉到身边，眉眼弯弯地提醒他：“我是很有原则的，不是你夸我一句，讨好我很多下，我就会加入你们战队。再说了，你们能不能进入决赛还不知道呢。”
宝伶自认为表达清楚了，还完成使命般的松开手，然后缩回椅子里懒洋洋地仰靠着，表情很是惹人爱：“好啦，你做吧，很冷的。”
江原野直直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伏地：“不冷。”
有她在，他只会觉得热。
偏偏女生赞叹地看了好一会儿江原野流畅的背部线条，还觉不满意，又离开座，抱着他的衣服蹲在他身边，然后像只小蘑菇似的玩着男人手腕上的表。
那是她送他的，此刻的他只有身上这只手表最为显眼。
宝伶眨巴眼，轻软的声音表现得很是克制：“其实呢，我今天的比赛表现也就一般般吧，也还没有到特别值得去夸奖的地步……”
闻言，江原野挑眉，心情很好地扬了一下嘴角，这不还是来求表扬了？
“外面好冷好冷，话说我刚才偶然看见楼下有个意大利女人和另一桌的客人在讨论美食。她一手紧紧不放开江小白白酒，一边和他们争执‘我不管，我就知道意大利菜最好吃，反正什么都没有意大利菜好吃’真是好可爱，啊哈哈哈……”
宝伶正在循循诱导呢，结果屏风外的包间便传来了大媛魔性般的笑声，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江原野忽然表情严肃地迅速起身，从她怀里抽走长袖两三下套上，还利用穿外套的时间命令她：“把耳朵露出来。”
他刚在地上折腾了一圈，手太脏。
“什么？”
宝伶瞳孔有一瞬的失焦，她呆呆地把两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刚要抬头问他做什么，江原野便俯身，埋下头来，贴着她的耳垂：“我有事要去处理，给我理一下后面的帽子。”
宝伶：“……”
宝伶忽然觉得自己这大起大落的急促呼吸来得很是浪费！他在做什么春秋美梦！
“乖，我们宝儿最棒了。”
没想到他又靠在她耳边缓而沉地加上了一句，男人湿热的呼吸都落在她敏感的侧颈上，宝伶心颤了一下，刚抿了一下唇，便见他已经眼角含笑地自顾自理好了外套帽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尽管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她还在心花怒放。
她承认她被江原野哄得有点飘了，还不可遏制地小鹿乱撞了起来，为什么他的一声“宝儿”就那么像好听的情话呢……
宝伶很娇羞地在喝茶间捂了好一会儿脸，才镇定自若地路过包间，想到外面的洗手池洗把脸。
结果才刚到中庭走廊，就被隔壁包间里的教导主任叫住了。他们抽烟所以开着窗，严重发福的教导主任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喜气洋洋地走出来，然后很是欣慰地将她拉进去叙旧：“看看，我们盐外的骄傲来啦！朋友们，掌声在哪里啊？！”
曾经上课时一脸严肃，如今脸色红润眉飞色舞的老师们齐齐抬起手来：“掌声在这里呀！啪啪啪！”
宝伶：“……”
原来老师们喝醉了都这么可爱……
或许是因为很快便是母校的好日子，也或许他们几个学子去参赛《完美大脑》也的确争气，教导主任用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好好褒奖了她一番，最后一身酒气地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背。
宝伶很瘦，再加上包间里酒味和烟味齐飞，本就呼吸难受，这一巴掌下来差点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然而教导主任还在亲切地和她称兄道弟：“……就这么说定了啊，宝儿，十二月三号的百年校庆你一定得来！不来就不是亲兄弟！”
“……对！风里雨里，我们在学校等你！”
在这么感人肺腑的场景里，宝伶也只能一脸英气地配合着：“好的兄弟们！等等我，我去把梁旭小弟也叫来！”
然后女生便头昏脑涨地钻出了呛人的包间，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结果梁旭正背对着她站在二楼走廊上。他单手撑着红木扶手，面朝喧嚷的楼下中庭。
宝伶也跟着走过去：“你怎么不进去？”
梁旭却忽然按着她的脑袋，让她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不让她转过来，但他自己却咬合着腮帮，目光深沉地看着楼下异常瞩目的两人。
江原野正搀扶着一个陌生的外国女性离开饭店，女人走路歪歪扭扭，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男人的身上。江原野看起来也毫不抗拒。
梁旭整个人都沉默得可怕，他眸光清冷，握着栏杆的左手青筋凸起，隐隐憋着一股一点即燃的愤怒和不甘，偏偏宝伶还十分茫然又关心地靠近他：“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许久，向来清俊乐观的男生忽然无奈地笑了一下：“大宝，你看男人的眼光很不准啊，这样我可是会捣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