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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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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没有你的日子

 

宋桐生捅了陈维之后,眼前除了一片猩红,便再无其他,直到警察来了,他的脑子里都是混混沌沌的。

他只想陈维死,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想法。

他在被抓后第一次审讯时,就问警察:“陈维死了吗?”

主办此案的警察姓李,高高瘦瘦的,戴了一副眼镜,不像警察,像一个读书人,不过脾气也是又臭又硬,当下拍桌道:“算你小子走运,他没死成。”

宋桐生冷笑着开口:“他居然没死。”

李警官的嗓门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盼着他死,我们很有可能把你定性为故意杀人,而不是故意伤害?”

宋桐生被李警官的大嗓门喊得突然清醒了过来,李警官的眼镜和他手上的手铐,都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冷光,让他终于从魔障中彻底走出来。

他已是阶下囚。

他被铐住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握得青筋暴起,随后又慢慢松开,抬起头说:“人是我捅的,我全认。”

李警官和另外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坐了下来,开始了对他的讯问,李警官负责问,矮个子负责打字记录。

李警官机械而又公式化地告知了权利和义务,宋桐生听得见每一个字,可就是没听懂那些连贯起来的句子。

“你把个人情况大概陈述一下,姓名、性别、民族、出生年月、籍贯、职业等。”

宋桐生的脑子疼得一抽一抽的,不过本能还在,他尽可能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情况:“我叫宋桐生,男,汉族,198×年×月×日出生,J省S市本地人,以前是司机,现在白天在武馆教小孩子练武,晚上在一家小餐馆烧菜。”

“你的家庭情况呢?就是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情况。”

“我的父母均已过世,只有一个姐姐,叫宋榕月,宋榕月有个女儿。”

“你的个人简历呢?你把学习经历、工作经历讲一下。”

“我念到高中毕业就没有再念下去,考了驾照之后就应聘成了一个老板的司机,后来辞职了,就在朋友开的武馆里教小朋友练武术,晚上再去熟人的餐馆当厨子。”

“根据相关规定,你被依法传唤至派出所需要通知家属,请提供家属的联系方式。”

“你们就联系我姐,电话号码:138××××××××。”

“你是不是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

“不是。”

“你是否有前科?以前有没有被刑事处罚或者行政拘留过?”

“没有。”

“你讲一下你的到案经过。具体时间、地点,你干了什么。”

“就是今天下午,我捅了陈维两刀,被我姐拦住了,然后她劝我报警自首,我就打电话报了警。”

“你和陈维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捅陈维?”

原本凭着本能回答的宋桐生突然愣了一下,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尽量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和怨恨,答道:“他是我的姐夫。他是一个地痞流氓,你们公安内部应该可以查出来,他进局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以前一直弄不懂我姐为什么会嫁给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是因为他强奸了我姐,搞大了我姐的肚子,我姐不得已才嫁给了他。我姐嫁给他之后,一直给他做牛做马,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可就算是这样,我姐还要被他打骂。我姐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今天是我去找我姐,看到陈维喝醉了酒在打我姐,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一顿。在我打他的时候,他突然说漏了当年他强奸我姐致使我姐怀孕的事实,当时我非常气愤,所以就找了一把水果刀捅了他两刀。”

“当时你是想捅死他还是单纯地想捅伤他?”

“当时我的脑子混乱一片,没时间想那么多。”

“水果刀是哪里来的?”

“我从厨房拿的。”

“你怎么知道水果刀在厨房?”

“我当时只想拿把刀,就去了厨房,顺手就拿了水果刀。”

“当时你打陈维的时候,陈维有没有动手?”

宋桐生非常确定地摇头:“没有,他喝了酒,烂醉如泥,我打了他一拳,他就只能在地上哼哼了。”

“当时现场就你、你姐姐宋榕月和陈维三个人在场,是吗?”

“对。”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能麻烦你劝我姐赶紧离婚吗?”

矮个子的警察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李警官回头皱眉道:“这个别记。”

然后他又把头转向宋桐生:“这话我一定带到。”

宋桐生低头表示感谢:“谢谢。”

李警官用手抓了抓头发,突然道:“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其他途径解决的,这种方式是最蠢的。”

他说完后,又瞥了眼旁边的矮个子,矮个子手一摊,表示并没有在记录。

“是挺蠢的。”宋桐生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在心底补充道,但是他并不后悔。

那时候的宋桐生确实是不后悔的,接受完那次讯问之后,接下来的几次讯问,李警官对他的态度都不错,问题大同小异,甚至还问了他的身体问题和聘请律师的问题。

他的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他也不希望他姐给自己请律师,他知道他姐要养丫丫,手头不富裕,他甚至在签笔录时已经无须再经别人提醒,就能熟练地写上“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然后再签上大名,写上日期,按上大拇指印。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根杂草,在哪里都能适应得很好。

宋桐生所有自欺欺人的适应感都在见到郑荟的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无法忍受自己此刻戴着手铐 ;无法忍受他被狱警押着过来;无法忍受他再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时,隔着厚重的铁栏杆。

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掏空,四处都在漏风,他疼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愣怔地看着外面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

那红色鲜艳得如同当时他眼中无处不在的血迹,灼人眼球。

他坐到了位子上,狱警将他锁在椅子上,他的双手突然颤抖了起来,万幸郑荟当时在低头写字,没有看见,他几乎把指骨捏碎,才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颤抖。

他在她开口的时候,将自己全部的懦弱和不堪快速地掩盖了起来,他表现得冷硬而又不讲道理:“我不需要律师。”

他像是悬尸在城门口的罪大恶极之徒,肉体毫无尊严地任人唾弃,他的灵魂飘浮在空中,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他毫不在意。可是等到那个姑娘抬起头看向他时,他却开始无措而惊慌起来,他拼了命地想要她离开。

他可以忍受整个世界对自己的谩骂和苛责,可是他不想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他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搁下签字笔,改成了双手环胸的姿势,白皙的手臂挡在胸前,是一副防御而又心怀不满的模样。

他心中绝望,嘴巴里仿佛被灌了无数的黄连,苦不堪言,他几次想要说什么,可是无论是哪一句,都让他觉得难堪。

她还是那副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最后他还是开了口,他不愿提及自己,只是谈及了他的姐姐:“你把钱还给她吧,她过得不容易。”

他找了一个最稳妥的借口,真心实意的借口。

郑荟卸下了防备的姿态,原本垂着的眼皮突然抬起,弧度优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知道她有话要说,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叹息:“不是我,你姐姐也会请其他律师。你姐姐很着急,急需知道你的情况。”

他知道,他姐肯定急疯了,肯定在外面无措而又自责着,寻找着每一个能够了解他情况的机会。

今日她找了郑荟,以郑荟的人品,至少不会骗她,他该庆幸,他姐在走投无路之时,至少遇到了一个好人。

“如果你对我不满意,我可以回去和你姐姐解除委托,原封不动地把钱还给她。”

郑荟比他先开口,然后他认命地接受命运这份像是玩笑似的安排:“不用了。”

郑荟来得不算太勤,大概两三个礼拜来一趟,总是例行公事似的问宋桐生需不需给他姐带话,需不需要他姐给他送东西,问他钱够不够用。

除了希望他姐和陈维赶紧离婚,他似乎对外面的整个世界都没什么期待,他在里面几乎用不到什么钱,他姐给他送过一次衣服,他也觉得够用,所以每次在她问完之后,他都会摇头以对。

除却这件刑事案子,他们总是在讨论他姐的离婚问题,宋桐生对他能不能取保候审、能不能判缓刑、能不能少判一点儿,都保持着漠不关心的状态。

于是郑荟告诉他,他姐和陈维的离婚案件,法院已经立案了,她说承办案件的是一个女法官,姓于,她去找于法官沟通过,办案经验丰富的法官表示很为难,希望她能够多寻找一些陈维家暴的证据。

“那辛苦郑律师了。”

宋桐生的话不多,感谢的话更少,但他每次都在感谢郑荟对于他姐的帮助。

侦查阶段最后一次讯问时,李警官对郑荟表示出了赞赏和头疼:“你请的什么律师啊,烦人得要死,天天给我打电话讨论案情,还去派出所找我,跟我念叨法条,我都说了不能取保、不能取保,她就是听不进去,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烦起来跟我妈似的。”

一贯面无表情的宋桐生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想象着个子不高的小姑娘站在李警官面前据理力争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在感动之余,又感觉到了一点喜感。

那可是当年为了不被太阳晒到,连开学典礼代表新生发言都能三言两语带过的姑娘啊,如今为了他,倒是成了他人口中的小话痨。

“宋桐生,你真的不考虑让陈维写谅解书吗?我估计郑律师也跟你说了,到时候他可以刑事附带民事起诉你的,该负责的,比如医药费什么的,你也是需要负责的。”

郑荟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把回复郑荟的话原封不动地回复给了李警官:“李警官,你不了解陈维,陈维这个人贪得无厌,只要我姐去跟他谈,他势必会狮子大开口,而以我姐的性格,为了我,肯定会卖房卖血卖任何能卖的东西,去寻求陈维的那张谅解书。”

李警官不耐烦地转着笔,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行,反正案子我也要移交检察院了,不管你了,到时候让你那个小律师去烦批捕科的人吧。”

案子到了检察院之后,郑荟去阅了卷,然后过来见宋桐生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检察院那边还是不同意取保候审,无论她怎么解释宋桐生没有“社会危害性”,检察院那边依旧表示宋桐生的这种情况,不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

郑荟整个人都显得很烦躁,握笔在纸上写字时,笔尖差点就划破笔录纸。

“没事的。”宋桐生笨拙地安慰着她,“我并没有多想出去,有时候我想,既然是我做错了事情,就该有点惩罚,我在这里面待着,也算是静思己过。”

郑荟再抬起头时,眼眶微红,他害怕下一秒郑荟就会哭出来,于是立刻闭了嘴。

可是郑荟没有,照例像念经一样快速询问:“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宋姐吗?需要宋姐给你送什么东西进来吗?卡里的钱还够吗?”

他依旧摇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法院开庭前,郑荟又来了一次,进来依旧说抱歉:“我跟法官沟通了一下,她也不认可缓刑。”

不过在宋桐生开口之前,郑荟已经抢先说话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肯定说没关系,你接受法院对你的任何判决。”

小姑娘的嘴啊,又快又利索,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偶尔会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宋桐生的目光透过一道道栏杆看向她,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看她的鼻尖,看她的嘴唇,看她尽心尽力地为他奔波,看她真情实感地道歉,看她转而故作洒脱地自问自答,看她越发优秀,看她将他衬得越发阴暗和不堪。

开庭的时候,宋桐生在旁听席上看到了他姐,他姐瘦了很多,两颊凹陷,眼眶通红,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看过去。

郑荟坐在审判席的左侧,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律师袍,衬得她整个人瘦削而又单薄,她不断地用左手挤按眉心,然后右手在纸上写个不停。

法槌砰的一声敲下,把宋桐生的思绪拉回到庭审中,法官细细地核对着他的身份,他认真地听、认真地答,不紧张,也不猖狂。

整个流程在他看来井然有序,法官说话声音刚正、响亮,中气十足,引导着整个庭审过程。

宣读起诉书的检察官相对比较年轻,声音却没有什么活力,一份起诉书读下来,如同老和尚念经,毫无波澜。

倒是陈维请的代理律师在宣读民事诉状时,表演欲极其强烈,读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仿佛自视为正义使者的化身。

宋桐生平静地看着他们,他不是浮于表面的平静,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他把这种平静归功于现在神情严肃的郑荟,尽管郑荟到现在为止,基本还没有讲过什么话,但是她在,他就觉得心安。

郑荟并不知道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待着就对宋桐生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参与这场庭审。

她和法官沟通过很多次,法官是一个严谨的老头,很欣赏郑荟这种“磨人”的韧劲,不过欣赏归欣赏,缓刑那块儿他还是摇头不松口。

“缓刑不缓刑也没多大意义了,扣掉先前羁押的日子,他真正关在里面的日子也就几个月。”

“你好好应对那个民事赔偿吧,这个糨糊律师提的都是什么赔偿范围,瞎搞。”

所以郑荟对宋桐生的刑事辩护意见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并不见得特别出彩,只是在附带民事赔偿那一块,在陈维的律师提交证据时,郑荟就对诸多票据提出了异议,在辩论之时,更是将“主张过高”“主张没有法律依据”和“我方不予认可”作为主打词汇,惹得底下陈维那泼妇样的老母亲差点暴走。

陈维的律师似乎还想补救几句,但最后还是法官非常利落地宣布了“辩论结束”。

法官朗声询问:“根据法律规定,民事赔偿可以进行调解,双方可有调解意向?”

陈维聘请的律师急忙摇头:“没有,我们不调解。”

宋桐生和郑荟都懒得与陈维一方再多费口舌,一听不调解,都乐得清闲。

法官也懒得再多说,直接开口:“既然原告一方不同意调解,那本庭就不再组织调解,本案附带民事赔偿将同刑事部分一并判决。接下来,就由被告人宋桐生进行最后陈述。”

宋桐生看了一眼郑荟,郑荟的目光恰好也转到了他的身上,她朝着他轻轻一笑,满含鼓励。

他记得庭审前她来进行最后一次会见,临走前,她说 :“宋桐生,无论过两天的庭审如何,无论最后的判决如何,你都不是一个坏人。”

他不是一个坏人,可他终究是一个犯了罪的人。

“尊敬的法官:我是宋桐生,我对于自己所犯的故意伤害事实供认不讳,我不该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不该不信任法律而妄图用私权去侵害他人的健康权,我对自己的伤人行为感到抱歉,我保证以后一定吸取教训,不再做出类似的暴力行为。”

他对于自己的冲动行为做出了诚恳道歉,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陈维道歉。

他愧对天、愧对地、愧对逝去的父母、愧对长姐、愧对自己,可是他独独不愧对陈维。

宋桐生被判了七个月,除去已经羁押的那些日子,他大概还要在监狱里待三个月。

他在里面过得不错,他向来是一个自律的人,早睡早起,认真工作,都市人身上的一身毛病,他都没有,所以他根本无须适应期。

他在里面认识了高栋,高栋看出了他一身的本事,也看出了他低调不愿惹事的性子,所以凡事能替他挡着就替他挡着。因为高栋的这层关系,他在里面没有吃过任何苦头。

放风的时候,宋桐生问高栋:“你为什么会罩着我?”

高栋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带着一股阴森森的邪气:“你这一看就是练家子,脑子也挺灵光,这些在这儿没用,出去就有用了,老子手底下有好几家夜总会,正巧缺个人帮我管理……”

宋桐生立马打断了高栋的话:“我不会去的,如果你乐意,现在可以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到时候我会跟管教说,是我自己摔的。”

高栋被逗乐了,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宋桐生:“我又不是不给你工资,不是白使唤你,你怎么拒绝得这么快?”

“你给多少钱我都不干。”宋桐生拒绝得干脆,“我答应过一个人,做一个好人。”

她说他不是坏人,可是他也不是一个好人。他想,她应该是想让他做一个好人的。

高栋像听见了一个大笑话似的,笑个不停,眼角的细纹都笑了出来,倒是让他整个人的阴鸷气息消散了一大半:“当个好人?进了这里,你还能当个好人?”

“也许吧……”

宋桐生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他不知道高栋有没有听见,他也不在乎高栋有没有听见,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而已。

高栋说这个监狱里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变态,只有宋桐生看着正常一点,所以他有事没事总爱招惹宋桐生。

宋桐生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他不怎么搭理高栋,不过高栋倒是挺能自得其乐,有时候被他在言语上刺几下,也没多大反应。

“我真的怀疑你是因为话多被关进来的。”

高栋冷笑一声,但是并没有发火:“你的嘴皮子这么溜,你以为自己是律师啊?”

说到律师,高栋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话说你这事请律师了吗?我这次请的律师是我家的远房表哥,隔了好几代,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关系挺好的,后来他家搬走了,我们就断了联系,哪知道这次我犯事进来了,我家老头子居然还给我找到了他。他进来就像跟小时候一样,把我臭骂了一顿,不过骂归骂,他的业务水平是真好,我以为自己犯的那些事起码得判十年以上,结果他本事大,我就判了三年。”

宋桐生依旧没有过多的反应,冷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高栋也没指望他能答话,可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开了口:“我的律师,也很厉害。”

听上去只是平平淡淡地陈述,可是高栋觉得他的耳朵出了问题,竟然在宋桐生的话里听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可是等到他想去套话时,宋桐生的嘴巴早已紧闭,怎么撬都撬不开。

群居的地方一般免不了会出现恃强凌弱的现象,监狱里虽然有人看管着,但到底人数众多,总有些角角落落看管不到,于是一些恶意凌辱就开始蔓延滋生。

经常被欺负的胖子叫赵元,原本是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大厨,脾气温和,工作认真,一心想着多赚钱,让老婆过上好日子,哪想他老婆耐不住寂寞,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他老婆因为瞧着他软弱可欺,便越发肆无忌惮,青天白日就敢带着姘头上门来。他被欺压久了,终于忍不住爆发一回,操起菜刀就把姘头的命根子给剁了。

宋桐生见赵元被欺负狠了,有时候便会悄悄帮衬一下,众人见他后面有高栋,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高栋总爱嗤笑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就任高栋笑,木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反应。

“你要做好人好事就做周全一点,瞧瞧那边,看到没有,那个傻瓜要被弄死了。”

高栋手指的那人,宋桐生是看不上的,年纪不大,却是一个十足的坏坯子,原本在商务楼里小偷小摸就算了,结果居然趁着停电,门禁失效,进入一家公司把加班的女白领给强奸了。

如果这小子对他所犯的罪名闭口不提,大概也没人会去找他什么麻烦,可这小子吃错了药,竟然像炫耀一般把这事给抖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着着实欠扁。

关在里面的人很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不少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家中有妻有女,对于这种欺辱女人还自鸣得意的男人天生就看不上眼,所以这人也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宋桐生的姐姐就是被陈维糟践的,看到这种强奸犯,他心里尤为厌恶,不过他只想快点服刑完毕,不想横生枝节,所以在高栋提及这人时,他只是嫌恶地瞥了一眼,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能看到你有一点儿反应真不容易。”

宋桐生立马又变成了一副“棺材脸”:“想让你闭嘴一会儿也真不容易。”

高栋在宋桐生之前半个月出了狱,然后是赵元,宋桐生在春节前两天也被放了出来。

他站在隆冬的寒风里,被风吹得差点失去知觉,直到段林带着他姐过来,把他塞进车里时,他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他姐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扔进火盆里一股脑烧了个干净。

等到他焕然一新地从浴室里出来时,丫丫抱着他又哭又笑。小姑娘年纪不算很大,可是因为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父亲,所以一直很懂事。

郑荟不仅帮他姐离了婚,还争取到了丫丫的抚养权,他在出狱的第一天,就开始疯狂地想念郑荟。

可是这种想念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喜悦,只是将他好不容易有了些热气的心脏重新推进了冰窖里。

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判决书,另一只手的食指慢慢地抚过那两个宋体的方块字,仿佛要从那两个字里汲取莫大的力量。

宋桐生位于老城区的房子终于拆迁了,他一跃从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变成了一个“拆二代”。

两套两居室外加百来万的赔偿款,宋桐生坐在出租屋的椅子上,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

直到赵元打来电话,万分无奈地开口借钱时,宋桐生的脑海里要开个饭店的念头才慢慢开始转起来。

他把这个念头和他姐说了,他姐思前想后很久,才有些犹豫地点头应允。

宋桐生在筹备饭店的前期心理压力很大,那段时间,他的烟瘾几乎和那些抽了十几二十年的老烟枪有得一拼。他不是闹着玩的富二代,可是很多时候,做生意就是一场未知的赌博,除却一些固定的市场因素,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命。

他还记得他爸病得还剩一口气时,拼了命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你给我记着,这套老房子,是你和月儿的,我就算不治了,你也得给我守着,不准便宜了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套房子是他爸死也要他守住的东西,那些拆迁补偿款是他和他姐唯一可以用来摆脱现状的工具。

他可以坐吃山空,他可以光放着吃利息,他也可以用来做些稳妥的生意,他有无数种比开饭店更安逸的方式来让他过得好一点,可最后,他还是决定要踏实、稳妥一点。

租房子、装修、找货源、招工面试,每一步他都亲力亲为,他每天都过得很累,可是每一天都觉得很踏实。

梧桐饭店开张那天,徐向安他们都来了,带着烟和酒。

那天,徐向安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他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兄弟,我不该那时候出国的。”

宋桐生也喝了不少酒,虽然说不上醉,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清醒,他朝着徐向安笑道:“没事。”

如果徐向安在,肯定会给宋桐生找一个资深的刑辩律师,那个律师也许比郑荟有经验、有门路,可是宋桐生相信,那个律师不会像郑荟一样,告诉宋桐生,他不是一个坏人。

他不是一个坏人,他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梧桐饭店慢慢地走上了正轨,营业额相当可观,他姐也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开始在饭店里帮忙。

她脾气好,有耐心,说话温温柔柔的,很多老顾客进门都要叫上一句“宋姐”。

早些年陈维给她造成的阴霾,在越发热闹的岁月里,渐渐被吹散,她比以前白了,也比以前胖了,依稀有了年轻时的那种美丽。

宋桐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很少笑,也很少开口说话,没事的时候,他就待在一旁发呆或者看书。对他有些想法的小姑娘,总是在他沉默的低气压面前望而却步,只有隔壁那个离过婚的老板娘喜欢大着胆子上前撩拨几句。

他总是面无表情地远离,然后再度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春去秋来冬又至,难得空闲的一个大晴天,梧桐饭店的店员们都在靠窗的座位上晒太阳。

宋桐生从外头进来,在门口正巧碰到了隔壁花店的老板娘,老板娘从花束里随意地抽出了一枝,轻佻地递到了宋桐生的面前。

宋桐生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越过老板娘手持的那朵花,步履匆忙地跑了进去。

他面上不显,可事实上,他知道自己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赵元坐在二楼的窗户边上,旁观了整场闹剧,等到宋桐生上来时,忍不住多嘴询问起来:“其实,老板娘人挺好的,你是嫌人家二婚吗?可是我们也是在里面待过的人,人家也没嫌弃不是?”

宋桐生在赵元的对面坐了下来,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脸上,赵元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他的好相貌,然后听到他难得地一下子说了好长一段话:“婚姻自由,不仅指的是结婚自由,也指的是离婚自由,我并不觉得离过婚的女人就应该遭到歧视,我拒绝她不是因为她离过婚,而是因为我不喜欢她。”

赵元突然就笑了起来,脸上有种过来人的沧桑,他斟酌着语句慢慢开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再多的喜欢,到后来都会变。”

尽管宋桐生不赞同赵元的说法,可是他不欲争辩,两个大老爷们在这里争这种唯心的情啊爱啊,多少都有点奇怪。

小时候,他奶奶抱着他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他结婚晚,不知怎的,他就在这一刻想到了这茬。

他想算命先生到底算得不准确,他这辈子怕是不会结婚了。

他不会为了结婚而去结婚,那样对其他姑娘不公平;他也不会为所爱而结婚,因为他不敢前去打扰。

他只会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看她变得更好,也让自己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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