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感到我们寝室里现在有一股潮汐般的风,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又吸走,把窗户震得吱嘎吱嘎地晃。
我感觉是从我左手边吹来的。而我左手边是我和我室友的上下铺。
风把上铺的蚊帐卷起来了。我看到上面躺着人,直挺挺地躺着。
我很害怕,去拉我们的寝室门,打不开,然后我想跳到窗外,沿着管道爬到隔壁皮章他那寝室,可是窗户的锁也在我眼皮底子下啪的一下扣住了,我的手离锁都还有一臂的距离。
窗子一锁上,我们这儿就全然密封了,那个风吹出来的时候就有一股特别特别恶心的味道,不仅仅是海风味了。
我哭了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现在跟我同处一室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样。
大概是我哭得太厉害,上铺的东西突然嗖的一下坐起来,腰板不正常的轻盈,坐着的时候,腿脚跟身体呈九十度,相当直,怎么看怎么僵。我看到黑暗中,他脸上的镜片反射着绿光。
“哭什么,”死宅很平静地说,“管自己睡觉。”
他就这么在镜片后面盯着我。
我没办法,哭着爬到我床上。我床上很湿,很黏,全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种软绵绵的肉须,我完全不敢去看,一抖被子全倒在地上,后来钻进去,还时不时能碰到。风刮过来也很冷,感觉就像是在我床板上开了个通风口一样。
全程,死宅就这么一直盯着我,即使我躺下,我都可以感受到他穿透床板的眼神。
我根本睡不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今天晚上我经历了多少东西?
时间停止,恶心的吃血痂怪,突然疯掉的整个艺术学院,然后是现在,这个恐怖的死宅。我感觉他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我室友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宁可现在是他。
我又逃不掉,只能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死宅就从上铺爬下来了。他爬铁质楼梯的姿势很古怪,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晃得太厉害了。
他每爬一格,要原地震好一会儿,整个人癫痫一样地抽搐,而且发出舌头耷拉在外面的那种声音,哈,哈,听起来好像一条狗。
我吓得根本不行了,只能装死,但是我觉得他要再那么下去,我可能控制不住要跳起来打他一拳然后逃走。
到时候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跳窗。
死宅终于“咚”的一声跳到了地上。
声音很重,还撞到了桌子,他的眼镜也咣当一下掉了。我偷偷睁开眼,发现他四脚着地在地上爬,不停地前后转身。
太古怪了,太恶心了,好像附在他身上的根本不是人,连鬼都他妈不是啊。
我这么一走神,他就凑了上来,扑在我身上,沉重的鼻息扫我一脸,嘴里发出哈哈声。
他应该是脸对脸伏在我身上的,我就感觉到一滴口水落在我鼻尖,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口水又长又多,顺着人中往下流,我又恶心,又痒,而且不能呼吸!
就在我要被他的口水淹死在床上的时候,死宅居然凑上来,一口把自己的口水舔掉了!
我了个大操!
死宅他晚上吃过巧克力,现在嘴里一股酸臭挥之不。
而且从我们走进寝室起就一直在吹的冷风,一阵一阵的那个,也消失了,感觉不到。
死宅就这样把我衣服推上去,埋下了脸,接着像狗在啃肉骨头,特别贪婪,还发出咂巴嘴的声音,不断有口水滴在我胸口。
他蜷起身体,手脚都撑在床上,把我牢牢锁在四肢当中,一边啃我,还一边叩起手指敲打,敲打我左腹最末根的肋骨。
我觉得我再装睡实在没有必要,真不知道我再不打翻他,还会遇到什么事情。我就偷偷睁开眼,想伺机逃走。
他觉察到我的动作,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以一种人类难以想象的动作,四肢并用地从下面爬上来,跟我脸对脸。
我突然就感到一种非常沉重的压力,从上方传来,那种压力是无形的,他都没有碰到我,可是我就觉得后背被死死压在床板上,连床板都吱嘎一声,往下一沉。
那个瞬间之后,我连闭上眼睛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我好像整个人被定住了一样,鬼压床!我在黑暗中看到死宅的那双眼睛,特别亮,亮得几乎变成金黄色的了,而且往外鼓出,让人想到青蛙,或者鱼。
他看我动不了,又倒退着爬了回去,敲我的肋骨。这个时候他再烫都不能让我感觉到热,我虽然在冒汗,手脚却都是冷的。
我不知道我会被怎么对待,但这种东西再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太意外。他实在已经超越“人”这个范畴了。
死宅直起身,上身却扭曲到一个人类做不到的角度,扑到我床对面的那张桌子上,把东西都扫到了地面。
然后他在那里摸了半天,缩回了手,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柄塑料叉子,是我室友给我买鸭血粉丝汤的时候带来的。
我捏筷子的姿势不标准,吃到最后总撩不起来粉丝,我室友后来就每次给我带一双筷子,一柄塑料叉子,康师傅里面自带的那种,可折叠。
现在,死宅手里拿着的那柄,不久前刚被我用过,白色光洁的塑料表面,还浮满了泛着红光的油珠子。
比起我们俩的个头,那柄塑料叉子实在小得可怜,但是我却觉得,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东西。
死宅看着我,哈哈地喘着气。
然后,他以一种他这副尊荣根本达不到的外科医生般的精准,把塑料叉子插进了我左边最后一根肋骨起始的地方,开始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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