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谢怀瑾伸手接住飘过来的一片雪花,嗓音冷淡:“徐嬷嬷,你确定是皇祖母有东西要给本王看么?”
徐嬷嬷心里蓦地咯噔一下,难不成这姜姑娘出了趟门当真变的胆大了?可她说来请靖王时,对方分明只有害羞没有慌乱啊。
那难道是靖王以为消息送到了她手上,也给她找好了理由,结果她因为自己胡诌,所以让靖王误以为事情有了变故?
应当就是这样,徐嬷嬷心里稍定了些,低下身子道:“殿下赎罪,奴婢这边没收到消息,还是姜姑娘方才跟奴婢说了奴婢才知晓,奴婢也不知道该用何理由,只能斗胆用太后的名义将殿下请来。”
谢怀瑾凝视着掌心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双晶亮的眸子,须臾后他收拢手指,淡声道:“下次不要由着她胡闹。”
明知道新人婚前不能相见,还在知晓他来了府上后求徐嬷嬷来请他,若是让太后知道定然少不了说她一顿,就不能耐心等等,哪怕再等上一刻钟呢。
他声音冷漠说着不要,话却带着股纵容意味,徐嬷嬷虽然没太明白这胡闹的为何成了姜姑娘,但还是听出了那股不寻常的味道,连声应诺。
到清苑门口徐嬷嬷让护卫们都留在了外面,女子后院他们也确实不方便进,谢怀瑾没说什么,自己驶动轮椅跟着徐嬷嬷到了偏房,进了屋后他还未瞧清楚屋内情况,就先迎来一句娇怯的责问。
“殿下怎么才来……”
谢怀瑾蹙着眉,觉得她有些过分了,就算再想念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他明明得了消息就立马来了,有心训斥她两句好让她别太得寸进尺,但望着低头的女子脸上露出的隐约红霞,他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她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会对她而言确实久了点。他轻掸了掸身上的落雪,道:“路上雪大,稍慢了些。”
姜灵竹快速抬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徐嬷嬷,而后立马将头埋的更低,脸上红晕愈发重了些。
“殿下,姜姑娘,那奴婢等人就去屋外候着了。”
徐嬷嬷识趣地带着几位宫女退了下去,门重新被阖上,屋内却没了守门人,只剩下姜灵竹同她经过风雪洗礼后显得更冷的未婚夫君。
但徐嬷嬷等人都守在门口,这事没那么容易就结束。
姜灵竹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主动开口:“殿下。”
她又挪了两个位置,声音极轻:“我做了个东西,想请殿下看看,可以么?”
“嗯。”谢怀瑾估摸她是要将那桌子拿来跟他邀功,虽然有些不喜她这般作为,但说到底她也才十八,想同心上人求个夸赞也属正常。
姜灵竹起身走到屋侧软榻处,假意掀开垫褥四下翻找,等了片刻才道:“殿下可以过来了。”
想到等会要做的事情,她连眼尾都带了点羞红,但看在谢怀瑾眼里,这层红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只是邀功何至于露出这般害羞神色……她该不会又要借着画同他诉说情深爱重吧?!
屋内燃着火盆,温度偏高,谢怀瑾攥着的那片雪花早就化成水濡湿了掌心,他格外不自在,抿了抿唇:“徐嬷嬷她们就守在门外,你……不要乱说话。”
姜灵竹心道废话,她就是知道门外有人才故意这么说的,可为什么你说的话也这么有歧义?
不过正好,她红着脸,一声哦说的又娇又软:“那你,那你动作快些。”
动作?谢怀瑾望了望她,驱驶轮椅到了软榻边,下一秒,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姜灵竹小声道:“我之前看过一本异闻奇录,里面记录着一处偏地的风土习俗,那里的男女若是结为夫妻,就会在手上带上象征着爱情的圆环,这种圆环叫戒指,我瞧着很是好看,这几日一直在学着做,可又怕殿下不喜欢,这才大着胆子让嬷嬷去请殿下……您看看,可还喜欢?”
姜灵竹身子凑得很近,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钻进鼻腔,谢怀瑾觉得手心那点水迹开始发热,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这才松快了些,准备接过圆环时目光触及那只手,动作蓦地一滞。
少女肤如凝脂,一双手也生得白嫩,可此时拿着圆环的手指连带着掌心都添了许多细小的伤口,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再看那造型简单的圆环,谢怀瑾发现了端倪,那分明是用簪棍硬生生扭出来的,末梢尖头都没磨平,大剌剌的露在外面。
“我……我做得有些粗糙……殿下是不是嫌弃了……”
能不粗糙么,她借口清洗进了厢房才得空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金簪虽然质地偏软,但做的快了也难免受伤。
不过她做惯了这种活,其实不至于被戳成这样,但她上次在皇宫就发现了,这位靖王殿下似乎很吃苦肉计这一套。
果不其然,她装作难堪的往回缩手,换来了一句稍显冷淡的:“没嫌弃。”
圆环被拿走,姜灵竹脸更红了些:“殿下可以将手指放进去了。”
“手指?”谢怀瑾看着那直径小的可怜的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觉得我哪个手指放得进去?”
他说的正常,但姜灵竹自己在往某方面引导,这会听得脸色爆红,支支吾吾的道:“我也不知道……殿下……殿下还是自己试一试吧……”
谢怀瑾伸出手,大拇指想都不用想就被放弃,本想直接往小拇指上放,但瞧见姜灵竹期待的眼神他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会让她觉得他在敷衍。
看了眼她垂下的手,谢怀瑾换了个位置,放到了食指上。
算了,看在她如此认真的份上,给她这个面子。
“啊……”姜灵竹捂着嘴,好像很不好意思:“殿下……这个……这个不行,挤不进去……”
谢怀瑾不明白她今日说话为何这么奇怪,声音一会大一会小,现在更是气息不足似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声调拉长,软的不像话,那一声啊更是要命的颤。
姜灵竹又放下手,对着掌心轻轻吹了两下,脸带痛意抽了口冷气:“嘶……”
原来是疼了。
谢怀瑾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却有些哑:“既然疼就别乱动。”
“我,我知道了……”姜灵竹脸红的像要滴出血似的。
虽然没经验,但徐嬷嬷这几日的教导也不是白听的,她现在的声音就是按照“起初会觉得很疼,但又会有些别样的舒爽”来演的。
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她其实也不知道,只能期待隔着门徐嬷嬷分辨不出来。
她急急喘了两口气:“那,那殿下试试中指……”
谢怀瑾喉头滚动,觉得房间的温度好像有些太高了,让他身上发热,以至于想法也开始变得有些歪。
他得快些走。
指环飞快的被移到中指上,他不等姜灵竹开口就道:“放不进去,只有小指勉强可以。”
姜灵竹两声叫憋在嗓子里,在他把戒指带到小指上时才咬着帕子呜咽一声:“殿下的手指,太粗了……”
“……”简直要命。
谢怀瑾呼吸都快不顺了,手收回,宽大的衣袖遮住腰间,他声音发紧:“是你这东西太小。”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怀瑾觉得更不对劲了,可姜灵竹格外无辜的眨眼:“书上说,刚开始都会觉得小,慢慢就适应了。”
“……试过了,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谢怀瑾几乎落荒而逃,连姜方海那也不去了,只匆匆让人去说了一声,自己直接上了马车。
“回府。”
马车行了片刻,两边窗帷被掀开,护卫连忙凑上前:“王爷,怎么了?”
“天气好,看看风景。”
护卫看了看满天鹅毛大雪,默默闭上了嘴。
冷风灌进车厢内,谢怀瑾觉得身上总算没那么热了,但望着被圆环紧箍的小指,他耳边似乎又听到那似喘似泣的声音。
谢怀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开始用内力去压制,但越压,挺的越高,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
窗帷又被放下了,车厢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动。
一刻钟后,动静停了。
等到了王府,谢怀瑾脸色黑沉的下了车,还没进房间便冷声唤水。
留守的夜九拉住一人不明所以的问:“主上怎么了?不是去见王妃了么,怎么瞧着更不高兴了。”
“嘘!”夜八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手挡在唇边凑过去小声道,“路上非要把窗帷掀开看风景,你瞧瞧这雪下成什么样了,肯定冻够呛。”
……
而在他走后,姜灵竹使劲将裙摆揉皱了些,发丝也拨了两缕下来,深呼两口气唤了徐嬷嬷进来。
“嬷嬷……我……我……”
“奴婢明白的,姑娘好好歇息,奴婢这就回宫复命,告诉太后今日是奴婢替你验的身。”
“有劳嬷嬷。”姜灵竹才不信她,不过好话谁不会说,而且谢怀瑾今天说的话简直比她那刻意拐了弯的还要让人遐想,她心里最后一丝担心都没了。
只是……想到两人方才的话,姜灵竹只觉得脸又开始发热,伸手一碰,滚烫的温度比之火盆也丝毫不逊。
徐嬷嬷已经带着人离开,春花秋月没有传唤也没有过来,姜灵竹把自己丢进了软榻里哀嚎一声:“还好谢怀瑾不行。”
屋外,风雪太大,扮作姜雪兰身边丫鬟的夜三守在卧房门口,她依稀听到了一句谢怀瑾不行,本来还没往那方面想,但姜灵竹后面又说什么不然这洞房夜岂不是……
夜三猛然抬头瞳孔疯狂震颤着看着偏房的大门。
她以为今日听到主上要亲自给王妃验身已经够炸裂了,后面两人房中那些话更是炸裂中的炸裂,主上在她心里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形象已经崩塌成一片废土,没想到现在连土都不剩了。
后来夜八过来找她,聊到今日之事时问:“对了,你知不知道主上当时……”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夜八一脸狐疑:“我明明看到你那日就在厢房门口。”
“那天我喝了点毒药,内力尽失,完全听不到偏房里的动静!”
夜八:“……”
夜三:一定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主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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