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安抚她。
赵锦宁心绪不宁,不为所动。李偃遂放弃温柔,蛮横迫她回应。
巴掌比甜枣好使,她不再是木头。
李偃瞥见,点点胭色晕上她皙白面孔,像占尽春光的杏花,柔态娇姿,任是无情也动人。
凉风忽袭来,赵锦宁一惊,紧紧裹紧肩头被他掀开的纱被,楚楚望他。
李偃心念一动,收回手,正襟危坐,道:“不做别的,给你上药。”
赵锦宁思忖着这话的真伪,端量他。他额前勒着网巾,满头乌发束在金井玉栏杆圈儿底下一丝不苟,再往下看,油绿色贴里齐整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穿戴讲究板正,面容也是一派的侃然正色。应当不至于白日胡作非为。
她放下戒备,顺从倚着床头,由他上药。
今日天不晴,帐内光线晦暗不明,他纤长的手指却格外引人注目。
李偃像是弹琴一般,将指尖轻轻落在弦上,慢慢地抚,弹出一曲让她神魂无法安放的乐曲。
“你歇一会儿,待会送你回宫。”
少时,婢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赵锦宁看着这套和她昨晚穿的那身一模一样的崭新宫装,愈发觉得他不好对付,宫墙内外不知有他多少耳目……
他到底意欲何为?
吃过早饭后,她又坐上昨晚的马车。这次两人相对而坐,李偃闭目假寐,她也没有闲情同他讲话,一路静默,临近宫门马车驻足,他为她戴上帷帽,嘱咐道:“过几日就大婚,你安心待嫁,别再生事。”
“我知道了,”赵锦宁撩开白纱露出一张笑脸,凑到他耳边呢喃一句:“我会想你的。”
他笑了笑:“回吧,左不过就几日,我们日子还长。”
赵锦宁缓步下了马车,她打着伞一直走到宫门里头,才感觉紧跟在背后的那道锋芒消失。
行至顺贞门,在门内侧等候的颂茴急忙迎上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句殿下。
赵锦宁鄙弃不屑,径直越过,走了两步才开口:“先起来,回宫再说。”
背主的奴婢,即使跪死在这儿也是应该。但长街人来人往,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从后宫门回到寝殿,侍立的宫女早被颂茴屏退。她静静走,悄悄回,整整消失了一整晚,宁清宫上下无一人发现。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赵锦宁摘掉帷帽,换回自己衣裳,传了岑书进来侍候。
岑书一进门,就瞅见匍匐跪地的颂茴,她诧异地望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公主,也不知道颂茴犯了什么错,让一向面慈心善,从不体罚下人的公主生了气。
她和颂茴交好,本想求情,但看到公主面色沉沉,也不敢多言,只尽心服侍,绾好发后,请示道:“殿下,早膳摆在哪里?”
赵锦宁道不必摆了,“没什么胃口,去备水,我要沐浴。”
她怕太晚回宫出岔子,没有沐浴就直接穿了衣裳,湿湿腻腻很难受。
赵锦宁去沐浴,岑书跟着服侍,整个寝殿只剩下跪着的颂茴。
公主一句问责也没有,她懊悔无及,知道自己就算跪死在这里也难恕罪,她情愿一死也不愿意背叛公主,可是李偃用娘和弟弟的性命要挟,她不得已而为之。
好在公主平平安安回来了,若不然,纵使死千次万次也赎不清罪过。
颂茴一声不吭的跪了一天一夜,身形几乎融进地砖里。
窗屉子透进来清光,她身上的蓝色交领宫装在屋内显现出了轮廓,赵锦宁隔着帐子望向岿然不动的身影唤了一声:“颂茴。”
颂茴虚弱应道:“奴婢在……”
“我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她声音平淡如水,缓缓流淌进颂茴耳内,在颂茴心中掀起悔恨大浪。
“殿下对奴婢有再造之恩……”颂茴哽咽着一边扣头一边道,“奴婢愧对殿下,愿以死谢罪……”
赵锦宁床榻上起身,站在脚踏居高临下睨着颂茴,温柔语气里带着森冷无情:“那本宫便赐你自刎。”
颂茴磕到地上的头没再抬起来,嗓子凝噎住了,那句奴婢谢殿下没能说出口。
赵锦宁唇畔勾起讥诮弧度,弯腰从枕下摸出一把带鞘的匕首,素手一抬,扔到颂茴面前。
匕首“咣当”砸在地砖,声音又响又脆,但远不及她冰冷吐出来的字震慑人心:“就用它。”
“奴婢……领命……”颂茴缓缓抬起头,她无颜再看公主一眼,只半垂眸,伸手拿起匕首,拔出刀鞘,毫不犹豫地对着脖子就抹了下去。
刀面反光一闪,映出了赵锦宁漆黑眸底的恻然。
不等颂茴脖子涌出更多的血,她开口唤了宫婢,“来人。”
岑书打头进来,看着颂茴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属实是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口齿都不清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一时想不开。”赵锦宁坐回到榻上,淡然自若道,“去请太医来医治。”
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多年相处,赵锦宁对颂茴的情分不浅,信赖换来了背叛,她自是恨的怨的,可是方才颂茴决心赴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仔细思忖,颂茴应当是受到李知行的要挟才出卖她。
她从前都想过拿颂茴家人来牵制她,李知行肯定也是。
说到底,即便颂茴不出卖她,她还是会掉进李知行的圈套……
罢了,是生是死,全靠她个人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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