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结束,他们继续踢球。
最后,沈临洲他们一队获胜,输方包下次日的全部开销。
沈梨白一副“我早就说”的表情,对池乔说:“你看。”
她笑笑。
晚上,他们聚到一起玩棋牌游戏。
池乔不擅长,没有加入进去,独自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编着草环,低低地哼歌,没留意身后有人走近。
“《地尽头》?”
她收声,回头。
是沈临洲。
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微微湿润,像是才洗过。
她“嗯”了声,问:“你没和他们一起吗?”
沈临洲在她旁边坐下,“他们输不起,把我赶走了。”
池乔笑了笑,“哥哥,你又会玩,学习又强,还招女生喜欢,好厉害。”
他轻扬了下眉梢,“沈梨白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夸你呀。”
自己妹妹,沈临洲了解得很,但无所谓:“我也没把柄在她手里。”
他又问:“喜欢唱歌?”
她挠了挠脸,“随便哼哼。”
“唱得挺好的。”
池乔编完草环,两手捧着,“哥哥,送你。”
他讶异,头回有人送他这种东西,继而想到,她居然是为送他而编。
她抿抿唇,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李密说‘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这个是感谢你的。”
具象版的“结草”。
沈临洲万没想到这个理由,忍俊不禁,又感慨于她的玲珑心,接过。
“行,我接受了。”
池乔转回身,往耳后勾了下碎发,后知后觉地,眼底漾开点点羞涩。
这是她第一次送异性礼物。
夜风乍起,星空渺远。
空气似凝成一团半透明质的结界,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她听到自己心口传来“咚咚”的不明动静。
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是心动的讯号,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分外的清晰。
池乔尚未来得及和沈梨白建立稳固的姐妹情谊,她便走了。
其后,池乔就几乎没和沈临洲单独出去游玩过。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她生日前一天,他问她想不想搭直升机,俯瞰庆城夜景。
她的第一反应是:可以吗?
继而想到,对沈临洲来说,这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
池乔刻意犹豫了一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急迫、期待,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这算不得什么精心准备的惊喜,因他之前答应过。然而,她当时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说,不会记得。
较之“礼物”本身,他的践诺更叫人感动。
当天傍晚,池乔穿上一条裙子,为自己编了辫子,有些紧张地等待。
沈临洲从楼上缓步下来,衬衫修身,矜贵优雅。
他打着电话,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他是似乎在协调起飞时间和路线。
他不仅记得要带她坐直升机,还记得要带她看城市夜景。
池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上车,到达大厦顶楼的停机坪。
沈家的财富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不但直升机,整栋楼都是他们家的。
起飞噪音会很大,有人为她戴上降噪耳机,又帮她系上安全带。
池乔看向外面的沈临洲,“哥哥,你不一起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不可否认,这里面藏了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她没有想和他发展什么关系,因为自知差距太大,只是单纯地希望,这个小小的生日愿望得到满足。
他大概也是想到了这方面,还是上来了。
起飞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些恐高,手心因而沁出冷汗。
池乔小心地向下俯瞰,除了城市霓虹,还看到玻璃上倒映着的,沈临洲的侧影。
她轻轻地将手掌按上去,掌纹与之相贴。
他没有注意到。
回到别墅,他送她一份礼品盒,祝她生日快乐。
她说谢谢哥哥。
进房间后,她才拆开。
是一支钢笔,品牌她不认识,银色笔盖上刻着一串英文:Montblanc。
还有笔记本和墨水。
一份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的礼物。
毕竟她还是个准高中生,也不会造成任何误会。
她不得而知,他是只对她这样保持距离,还是和所有异性都一视同仁。
唯一的清醒认知是,现下的阶段,她不该,也不能对他抱有一点出格的想法。
再之后,就是九月开学。
经过一段时间的一对一辅导,池乔的入学成绩不错,分到庆城一中的重点班。
一中是寄宿制,沈临洲为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请了家政阿姨,让她能在周末好好休息。
此外,他给她一部手机,一张储蓄卡,钱按学期打进去,由她自行规划。
池乔看过余额之后,忙说:“我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学校食堂也不贵,你给得太多了。”
他说:“生活用品、营养品、衣物,你看着买,还有和同学聚会之类,不用吝惜。”
这个意思其实就是,对她实行放养。
但他也没有对她生活事无巨细关心的义务。
他又说:“我只会看你期中期末成绩,如果学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找家教。”
不知为何,池乔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大概与少女的春心初动有关——尽管由于她这方面经验过于浅薄,尚未意识到。
她更偏向于认为,自己对他产生了依赖。
她面上却不显分毫,乖巧地应好。
彼时沈临洲大四,不大需要去学校,他基本待在庆城,因准备出国事宜,同样忙碌。
池乔便甚少主动联络他。
校园生活和她想象中的迥然不同。
一中实施素质教育,经常举办活动、比赛,军训结束没多久,就是运动会,然后是元旦晚会……
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甚至游刃有余,而她初来乍到,应接不暇。
很快,她迎来第一重打击:开学摸底考试,她考班上倒数第三。
而后的数次小测,她的表现都不尽人意。
班主任找池乔谈过,委婉地问,她是不是不太适应。
她咬着下唇,低声说:“老师,我会及时调整状态,尽快习惯目前的节奏。”
“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老师和同学。”
池乔猜测,他应当是受了沈临洲的委托,故而对她尤为关注、关切。
她应好。
除了学习,还有人际交往遇到了坎儿。
表面上,她和他们攀谈融洽,却偶然听到他们背地里吐槽她,讲她小地方来的,就是没有格局。
连她的名字,普通的三个字眼,也沦落为他们审判、攻讦的对象——
天呐,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用“桥”取名?
池乔一度陷入茫然、困惑、无措,寻不到一切根源,亦无从剜骨剔肉,解决它们。
她只能埋头学。
周末去公寓,像触碰含羞草的手离开了,她可以舒展开自己。
她用沈临洲给她的手机联系过何明莱。
“去庆城之后感觉怎么样?学习跟得上吗?”
“嗯……学校饭菜很好吃,老师们也很照顾我。”
她只拣好的讲,同父母、池岩山同样如此。
电话挂断的瞬间,仿佛从温暖安适的屋内,步入正刮风下雨的室外。
不得不面对现实。
也许乡野间的生活,锻造了她的躯壳,令其粗糙却坚硬,足以抵挡狂风骤雨。
她不会轻易倒下。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期中考试。
排名提升了八名,但分数依旧不好看。
她担心沈临洲会不满。
她想,她应当是他投资的一支股票,若跌得太狠,乃至跌停,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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