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言绫儿在梦里,又六年前,央了大哥去狐仙庙互订终身的那天晚上。
本来,言少卿坐于将军新府邸的书房中看兵书,言绫儿则在他跟前儿走来走去的,替他将书本归置好,又对他絮叨着,说哪家哪家的夫人带了自家千金来,送了些什么什么贺礼,言辞间,竟毫无醋意。
他听着心中不是个滋味,只歪斜在榻上,手里拿着兵书问她。
“那些夫人带着自家千金来送贺礼,你心中怎么想?”
言绫儿穿着一袭紫色的裙衫,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他的书案前扫来扫去的,大度道:“我能怎么想,左右我也只是个做妾的,有奶奶要进将军府,我自然好生伺候着呗。”
榻上的言少卿便是卷着兵书冷笑道:“一口一个做妾的,这府里,可有人给过你半分颜色?你且说出来,我将那人打出府去。”
言语之间,戾气迸发,竟是生气了。
与他相处半年,言绫儿似是天生就知这位爷的脾性一般,竟也不怕他,见他生气,她便巴巴的凑过来,挨着他坐在榻上,也不说话,就偷眼觑着他。
他自不理她,只拿着兵书看,随她如何看他,他正眼都不予她一个。
言绫儿便是又贴得他近一些,与他带着天生的亲近感,只抱住了他的手臂,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嗲嗲地轻喊道:“爷?”
他还是不理她。
她的胆子大了些,又唤了一声,
“夫君?”
“嗯。”
歪在榻上的言少卿,不冷不热的应了她一声,没好气道:“做甚?”
“明日狐仙庙有庙会,夫君陪我去行吗?”
“去那里做甚?”
“求绫儿与夫君的姻缘呢。”
言绫儿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她做他嫡妹时,可从不曾在他身边这样的撒过娇。
虽然,言少卿素来以为,那人称美女如云的金陵城里,也只尚得他这姊妹一个颜色,能堪称美人是也,但她从小见着他,便宛若老鼠见了猫般,能躲则躲,不能躲,也从来低头不敢看他。
哪里有如今这般的娇嫩动人,机灵可爱。
又觉她这软软的音调,听在他的耳内,酥了他的整个身子。
言少卿卷着兵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动了,似再也握不住手里这书一般。
他放了兵书,偏头,看向身边这娇嗲嗲的小娘子,她的脸儿嫣红,唇瓣如花般的娇嫩细腻,见他偏头看她,她便冲他眨了眨眼,弯唇讨好地笑问,“夫君,去吗?求我俩的姻缘。”
便是在她眨眼的这一瞬间,言少卿双手抱起了这娇软女子,翻身将她压在了榻上,凑近她的眉眼问她,“原来在绫儿的心目中,竟从不曾与我有姻缘吗?”
案上宝丝灯罩拢着一团明亮的烛火,她躺在他的身下,黑色长发铺了满枕,他的发也从肩头落了下来,根根柔顺,与她发质一般无二。
彼时二人,虽在半年前的山洞中,有过一次亲昵,但那也当不得什么数,那一回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军事繁忙,自带着她一路往北疆来,一直与她保持距离,鲜少如这般的亲近她。
如今言少卿又刚刚被圣上封了做将军,军营里的应酬也多,言绫儿心中自然也有些个打算,都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是常事,她都跟了他半年,这半年时间里,他虽不曾冷落她,可也没碰过她。
她自然已经做好了自个儿终有一天,会被丢出府去的打算,甚至在言少卿还不知道时,就已经暗暗藏了些银两,只等言少卿厌弃了她,她便自寻逍遥去。
如今再见,言绫儿躺在他的身下,看他眼中有着狼光,顿时一阵心慌,竟答道:“若不是夫君太过正经,也不必教绫儿觉着,自己这妾室就是个摆设了。”
既是摆设,自然无姻缘可说。
只她话音将将落下,也不等她再说,他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那一刻,莫问言少卿心中还将她当不当做继妹,他喜欢她,若曾经只是继兄长对妹妹那样的喜欢,现在则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但若问兄妹之情还在或不在?那也是在的,这种感情说来复杂,但就这样出现在了言少卿对言绫儿的情感中,诡异的交织着,互相融合,互相共存。
喜欢她对他笑,喜欢她对他的亲近,喜欢她来讨好生气的他,也喜欢她如今这满脸绯红,娇羞可爱的模样。
那一切便是这样的顺理成章了起来,她从来只当自己是他的妾室,他已经给了她半年的时间,给她时间恢复记忆,可她却说自个儿这个妾室,只是他的一个摆设。
这般充满了怨言,是怨他不碰她吗?
言少卿的唇贴着她的,身体就这样压在她的身上,含着她的唇瓣细细的吮着,她一开始似有些被吓着,微微的睁圆了那双杏眼,但她已经期待了许久这样的亲昵,如今言少卿这般作为,她虽羞涩,也不曾抗拒过他的亲吻。
似乎,言绫儿对这一切早就心中有了准备。
恰逢言少卿新晋了镇北将军,搬了新的将军府,那宅子大了许多,便新买了许多的下人入府,因那些下人都还未经调教,书房又未归置得个明白,因此,一个个的在书房外,极为吵闹。
六年后的今日,想起那次,言绫儿疼的在床上躺了几天,已为镇远大将军的言少卿,便是吩咐着床外立着的一屋子丫头,道:“东西搁着,你们都下去吧,夫人今儿不必你们伺候了。”
香蝶立即蹲身称是,放下了手里的托盘,领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此时,言绫儿还闭着眼睛,不愿意醒来,言少卿也不逼她,拿过香蝶放下的托盘内,那一只雕着雪莲花儿的香木盒子。
言少卿抬眸,见那原本闭目半寐,不愿意醒来的娇娇儿,偏了偏头,俏丽的脸上又是一片绯红,。言少卿便是笑了,一个人的嘴,可能会说谎,眼睛,可能会闪躲,但身体是永远都不会说谎的。
言绫儿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困倦的状态,她虽知道大哥对她做了什么,也听得分明大哥在她耳畔说的话,但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加上,若是此刻醒来,怎么面对大哥?
这一睡,便是睡的沉了些,一觉便到了第二日的晌午,待她推被而起,精神睡足了些,心情也自然比昨日开阔了许多。
外间有大小的丫鬟在走动着,又有香蝶并两个小丫头,一直守在里间做针线活,见着言绫儿睡醒了,香蝶便急忙放下了手里正绣着的荷包,起身来挂起帐幔,笑道:“奶奶可算是醒了,将军一早去了军营,吩咐我们不许吵嚷,只等奶奶自然醒来。”
说着时,急忙取来言绫儿一早便用香薰着的衣裙,伺候着言绫儿穿上,又道:“奶奶这一觉可睡的真沉,想必昨日是被那恶毒女人给惊吓着了,将军吩咐,说府里今日去狐仙庙,要在那边住上三日,替奶奶祈福收惊呢。”
正恹恹的坐在铜镜前,由着香蝶为她梳妆打扮的言绫儿,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正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看起来怜人的很,大哥平日里最心疼她这般,若是以前,她保管要借着这可怜模样,恃宠而骄一番。
但今日,她对着自己这幅勾人样貌就有些心烦,随意开口问道:“那新夫人的后事怎样处理了?”
“这样恶毒的女人,还能怎么处理呀。”
回答言绫儿的,是香蝶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她年纪小,心思也直快,说道:“将军吩咐了,要打足她一百板子,但那恶毒女人还没熬过五十个板子,就死了,尸首只拿草席一卷,便丢出了府去,可真是报应呢.……”
这小丫头说着笑了起来,又见香蝶姐姐回过头来,眼含着警告瞪了她一眼,便立时住了嘴,暗道,许是自个儿说错了话?
便又偷偷看着绫夫人,果然,见那绫夫人虽芙蓉天香的颜色,却紧蹙柳眉,脸色略显不好,便知自个儿说的这些,怕是绫夫人不爱听的。
小丫头便是求救一般看着香蝶姐姐,香蝶却正拿着一柄雕着鸳鸯的红木圆梳,跪坐在绫夫人背后,捞起她一缕柔顺细滑的青丝,根本没看小丫头的眼神。
她只见绫夫人一直眉头紧缩,香蝶便一面替绫夫人细细梳着发,一面苦心劝道:“奶奶是心善,这将军府上下,莫不心中向着奶奶的,新妇还未见着将军的面儿呢,便对奶奶作出这等下作之事,她如今没了,小丫头们心思又单纯,自然是高兴的,奶奶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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