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郁结的情绪，在下午两点半时达到顶峰。

    尹辰岚没有联系她，也没像起初约好的准时出现在梅园门口。

    海砂左思右想，愈发肯定喝酒误事，心下后悔不已。

    “在发什么呆？”

    一只好看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海砂一抬头，看见他穿着校篮球队的白色队服，外搭的同色潮牌运动外套拉链敞开着。

    尹辰岚递给她一包散称的小零食，“排队耽误了几分钟。”

    他原本打算到楼下再叫她的，结果她自己先下来了。

    海砂双手接过，抿了抿唇：“我又没说要吃零食……”

    “当下午茶，比赛结束后比较晚了。”

    “哦。”

    她冷淡地应，嘴角却翘得老高，“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吃货是吧？”

    尹辰岚屈指作势要弹她额头，吓得她脸皱成一团后刮了刮她的鼻梁。

    小样。

    海砂察觉了，他特别喜欢对她做一些亲昵的小动作，像捏脸摸头什么的，与他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她见他就近将山地车停放在梅园门口，故意调侃：“你干嘛把车停我这边？”

    “没有区别。”

    他以后过来对门的次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他将钥匙揣进衣兜里，胳膊伸来，“走吧。”

    海砂两条手臂亲昵地缠上他，别过脸去笑得眼不见眼。

    比赛地点在科大体育馆内。

    因为只是一场交流性质的友谊赛，双方都未曾宣传，是以现场来看比赛的观众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勉强围满场地一圈。

    海砂跟随尹辰岚来到科大这边的休息区，他的队友对她尚有印象，见两人手牵着手出现，戏谑道：“哟哟，终于舍得带出来让我们看看了。”

    海砂老脸一红，才确定关系二十四小时不到，说不上“终于”吧，除非……

    她看向另一方当事人。

    尹辰岚面不改色地睨了队友一眼，长腿勾来一条折叠椅到她脚边，“坐这里等。”

    海砂小媳妇一样乖乖坐下：“嗯……”

    教练在吹口哨集合，他匆匆脱下自己的外套搁在她膝盖处便走了。

    海砂收拢双臂将外套抱在怀里脸埋进去，一时间清冷的薄荷香盈满了鼻腔。

    工大的球队也来了，两边队伍各占一边半场热身训练，尹辰岚一上场就被队友三三两两地调戏，相好的学长胳膊肘拐他，“臭小子，今天不狂砍二十分就别怪大家损你。”

    十多号人，就他非当显眼包，秀恩爱秀到了球场上。

    尹辰岚笑而不语，瞅了眼海砂的方向，见她也在看这边，站在三分线处举起球刷一下投进去一个空心。

    队伍里立时又是一阵哄闹，就连教练都跟着一块打趣他，招手把人叫了过来。

    过一会儿后，尹辰岚小跑来到她面前，因为运动头发微乱，“有件事跟你商量。”

    海砂正在偷啃他买的士力架，闻言腼腆地站起来，“什么？”

    他手指了指放在中线处的比分牌，“进球后帮忙翻分，翻我们的就行。”

    海砂踌躇，“我怕搞错……”

    毕竟她对篮球规则几乎一窍不通。

    尹辰岚说：“不会错，有记分员，你看他的表翻。”

    “好吧……”

    海砂答应下，尹辰岚帮她把座椅搬到中线处，和记分员坐在一排。

    除了她以外，记分牌边还有几个女生，个个长得漂亮纤瘦高挑，从她们的谈话里，海砂推测她们或许是工大的拉拉队。

    女生A感叹：“我还以为科大全是一帮只会死读书的挫男，原来真有帅哥，那个25号是不是就是你们高中时隔壁班的班草？”

    女生B忙不得应：“就是他，听到工大和科大打比赛，我第一反应就是他会不会参加，不然我今天都懒得过来，他篮球打得超好的，还会跳街舞，当时就是八中的招生招牌，我们班的女生起码有一半暗恋过他。”

    原来是尹辰岚的校友啊，海砂偏头瞅了对方一眼，想勾搭。

    女生C纳闷：“既然跟你一个年级的，怎么才读大一？复读了？”

    “不是。”

    女生B的语气犹疑不决：“我也不太清楚，听他们班的人说应该是抑郁症，休学了一年。”

    “不像啊……看上去挺阳光的。”

    所有人都惊讶了。

    女生B摊手：“是吧，我当时也不敢相信，但他们班是这么传的。”

    “如果是真的，希望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千万别想不开，好像抑郁症的自杀率挺高的。”

    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女生B左右四顾，视线和海砂的对上，友善地微笑：“同学？有什么事吗？”

    海砂捧着自己的吸管杯喝口水，扯动嘴角：“没有。”

    女生B 点点头，想到刚才尹辰岚帮她搬座椅，热络地攀谈：“你是科大拉拉队的队员吧，你有没有你们学校25号的微信或者QQ？”

    海砂逐个回答：“不是拉拉队的，有微信和电话号码。”

    女生B面上一喜：“那可以分享给我吗？我挺喜欢你们学校25号的。”

    “恐怕不可以。”

    海砂翘起二郎腿，从身前的男生外套兜里摸出个手机在手里把玩，和颜悦色地告诉对方：“他的手机被女朋友接管了。”

    “……”

    耳边安静下来，几个女生讪讪闭了嘴，不多时候比赛开始，海砂的注意力回到球场上。

    科大的中锋争到了第一节的发球权，立刻将球抛传给尹辰岚，后者腿长手快，转身运球过掉防守球员直接朝篮下走，秀了个拿手的三步上篮投进全场比赛的第一个球。

    热烈的掌声顿起，海砂跟着鼓掌，围观的人群里，就她拍手拍得最起劲，就好像在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

    尹辰岚扭头朝她望过去，下眼睑凸起两弯卧蚕。

    海砂慢一拍记得要翻比分牌，目光和他的对上，害羞地抬手掩面。

    在打比赛呢，看她干嘛。

    之后的时间，尹辰岚每进一个球就往她这瞄一眼，海砂都被他看麻了。

    第一节结束，双方球员各回各的休息区，商讨战术的商讨战术，该喝水的喝水，尹辰岚一下场便有四五个女生挤到他面前送水。

    海砂这才注意到，早上在梅园买鸡丝面时遇到的两个学妹也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没变，红衣女生正由同伴陪着围着尹辰岚，面红耳赤地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

    还是她们科大的女孩子可爱，只会嗷嗷叫犯花痴当个合格的迷妹，从不议论宣扬别人的私事。

    尹辰岚没有接任何女生的水，也没有自己去拿球队的水，他和其他队员围在教练身边听本节复盘，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瞟来一眼。

    海砂哑然，手指自己，眼神询问他。

    他接收到讯号，微一颔首。

    ……

    海砂一直对公然秀恩爱一事心存压力，她起身硬着头皮龟速走向他，还没到他跟前他的队友就你一言我一眼地起哄打趣，闹得她面红耳赤。

    她双手奉上自己的吸管杯：“学弟，喝水……”

    原谅她不是个合格的女友，没有提前给他备好水，只能用自己喝过的将就。

    尹辰岚原以为她会拿球队的水给他，结果她给了自己的水杯，他慢一拍接过来，眼神一睨：“学弟？”

    “……难道不是吗？”

    有外人在，马上又要上场，尹辰岚决定先不与她计较，咬住吸管一口气吮了半瓶。

    裁判在吹哨，他立刻又上场了，海砂晃晃拿回来的水杯。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还给自己留了一口。

    海砂忽觉口渴，低头咬住吸管前端轻轻地吮，越喝喉咙越干，葱白的手指攥紧杯身，内心泛起涟漪，逐渐生出和心上人间接接吻的羞耻。

    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二节的尹辰岚跟打了鸡血一样刷刷进球，状态好过任何时候，说是开屏的孔雀一点也不为过。

    同上场的学长绕到他身侧，贱兮兮地低笑：“果然有学姐在就是不一样。”

    他神色自若地提醒：“现在在比赛，学长你严肃点。”

    “呵呵，进个球就看一眼，好意思说我？”

    到底是谁先不正经的？

    “……”

    尹辰岚打完第二节后被教练安排下场换别人上，他搬了把椅子来到海砂身边，带了两瓶矿泉水，第一瓶拧开后先递给她：“饿了吗？”

    海砂：“没呢。”

    才吃一根士力架，她又不是猪。

    他挨着她坐下，乌黑的短发凌乱微湿，仰头连灌几口水解渴，豆粒大的汗珠从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到脖颈间，凸起滚动的喉结黏湿湿的。

    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海砂舔了舔唇，低头喝自己的那一瓶润喉，手递过去一包面巾纸，“擦汗。”

    “嗯。”

    他抽出两张摊开擦脸和脖子，细软的纸张被汗水打湿，残留了一点碎屑粘在耳朵下方。

    海砂欲言又止，心痒痒地盯着看了两秒，伸手捻起将其拿掉。

    柔软的指腹贴触皮肤，尹辰岚面露疑惑，海砂摊开手给他看指间的碎纸屑。

    “哦，谢谢。”

    “应该的……”

    尹辰岚斜睨她一眼，眉梢微扬，没当面拆穿她的小心思。

    海砂心虚地偏头，摆出几分认真观赛的样子，看见工大的人又进一球，身体前倾瞅比分牌，担忧地告诉他：“比分越来越接近了。”

    “嗯。”

    他倒一脸泰然，海砂问：“你不打算上吗？”

    他说：“交流赛而已，主要目的是让双方球员适应比赛氛围，输赢无所谓。”

    海砂侧目：“那你刚才为什么还刷刷进球？”

    害她跟着一起紧张。

    尹辰岚挑眉：“为什么？要我直说吗？”

    女朋友在，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

    海砂倒吸口气，忽而用大腿上他的外套蒙住头脸。

    尹辰岚：“干嘛？”

    “怕你看见我猥琐的笑容。”

    她语调含笑，两肩轻轻抖动。

    他眉眼一柔，隔着外套揉了把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