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打球的人陆续离开，球场越来越空。

    等她又投进一球，尹辰岚抱球走向篮下看手机，询问她：“我们也走吗？快九点了。”

    “嗯。”

    球场走过去有卫生间，尹辰岚领她去洗手，两人排排站在水龙头前，先洗好的他站在一旁等待，近了一看才注意到她的脸和鼻子沾了灰。

    跟她手上颜色一样，该是抬手擦汗时无意间蹭到的。

    海砂自己看不见，她甩掉手上的水滴，“走吧。”

    “等等。”

    尹辰岚决定提醒她，指指她的鼻头：“擦一擦。”

    “嗯？哎呀……”

    海砂立刻掏手机打开摄像头照脸，果然——成熊猫了。

    幸好包里有纸巾，她抽取一张沾水擦脸，手机照着擦掉黑灰，又询问他的意思：“干净了吗？”

    仰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卷翘的眼睫扑闪。

    她是他见过最白的女生，光润的皮即使在炎炎骄阳下依然泛着冷光，让人想到长年不化的冰雪。

    张成似乎说过，她曾经是花滑运动员。

    冰雪上的舞者。

    他微微别过眼去，错开她深潭一般的眼眸，“可以了，走吧。”

    “嗯。”

    海砂心情特好，今晚绝对是开学以来最开心的一晚，她斗胆开口：“一起去超市吗？喝汽水。”

    尹辰岚正有此意：“好。”

    南体育场远离学生生活区，越晚越静，静到可以直接上演鬼片，却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海砂一路走来，已经撞上了三对在夜色里忘我接吻的情侣，她尴尬得脚趾扣地，抬头偷瞄近旁的尹辰岚，见他始终淡然，暗暗对他的心理素质佩服得五体投地。

    木头一样，肯定对情侣间的亲亲贴贴不感兴趣吧，看来她离实现目标还任重道远。

    原路返回，原先遇见的几个学轮滑的学生还在，海砂眼神一亮，问话：“你会滑旱冰吗？”

    他答：“不熟。”

    “那下次换我来教你！”

    她兴冲冲地说，若非时间已晚，恨不得立刻就教他。

    想在他面前表现，想让他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

    尹辰岚应下：“可以。”

    ……

    到了超市。

    两人站在冷柜前，他问她：“喝什么？还是旺仔牛奶？”

    谁打完球喝牛奶啊……

    海砂拖长尾音支吾思量，手指了指：“我要这个，柠檬味的。”

    像他。

    他自冷柜里分别拿了瓶橘子汽水和水溶C100，临到要结账时突然想起：“冷的没关系吗？”

    她耳根子一热：“可以的啦……”

    今天快结束了。

    结完账出超市，他照例站在门口揭瓶盖仰起脖子喝汽水，头顶合欢树的树影荡漾摇曳，她微仰头笑眯眯端详近在眼前清俊的侧脸。

    他余光留意到，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笑什么？”

    “你好看啊。”

    她说完自己先害羞了，两臂环抱紧其间的水溶C100。

    尹辰岚蹭了蹭鼻梁，转换话题：“你怎么不喝？”

    有了“前车之鉴”，他递过去前先拧松了瓶盖。

    海砂答说：“回寝室喝。”

    如此值得品味的水，她要沐浴过后再细心享用。

    眼见着走到公寓楼外了，海砂忽生出不舍，指甲划抠水溶C100的瓶身，“下一次，我还想学篮球时，可以再找你吗？”

    他轻薄的唇微抿：“嗯。”

    “嘿，那晚安。”

    听见他答应，她立时一喜，克制住扑到他怀里抱抱的冲动，伸指一戳他的手背后飞速跑开。

    都一起打过球了，她摸摸他的手不算过分吧。

    尹辰岚目送她脚步轻快地跑进梅园，学她的动作用自己的食指去戳她戳过的位置，不一样。

    不一样的感觉。

    海砂想再看他一眼，临到拐角处忽然回头，见他竟然还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直直望向她这边。

    她又羞又喜，密集的粉红气泡自心脏冒出，用力向他挥一挥手转身跑上了楼。

    2422寝室，室友们尚未回巢。

    尹辰岚第一个洗完澡，毛巾搭在脖子上坐在课桌前，电脑开机很快，他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字。

    李海砂。

    第一第二页全部是广告，他下拉到第三页的末尾才翻到了张成说的比赛视频，移动鼠标点开。

    开屏暴击，她一袭飘逸白裙在冰上旋转起舞，犹如盛开在高山之巅的雪莲，她虽为冰雪，笑起来那一瞬间的甜美却能使冰消雪融，起舞过程中旺盛蓬勃的生命力溢出屏幕。

    视频最后，她身着点缀满水晶的红裙鞠躬致谢，美好由此定格。

    因为搭档的失误，她在一场比赛里受伤未及时就医导致韧带撕裂，年纪轻轻的十五岁，初初崭露头角便不得不宣布退役。

    一支拔地而起的玫瑰，尚未来得及绽放便已枯萎。

    ……

    周五开始放双节假期，周四下午学校里基本就空了。

    3201寝室只有海砂一个人是外省的学生，田梨再三询问确定她不和自己回家过节后，将剩余的零食托付给她，提着行李箱搭上了回家的高铁。

    原本闹热的校园忽然清静下来，海砂熬夜追剧后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磨磨蹭蹭地起床去食堂买了个煎饼当中饭。

    回来后又往床上一躺，登微信找人。

    一只小海砂：你也回家了吗？

    消息发出去过了几分钟。

    YCL：嗯。

    中秋团圆，尹辰岚和父母回了城郊的爷爷奶奶家，看见海砂的消息时，他正在陪小姑姑五岁的小女儿玩拼图，手机忘在了客厅，还是小姑姑拿来给他的，“好像有人找你。”

    他边打字边走去了没人的阳台。

    YCL：你在学校？

    一只小海砂：对啊，没办法。

    一只小海砂：家离澜城太远了，可怜.JPG

    海砂点击发送，他立即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过来，简直让人始料未及。

    她嘴角上扬，打开相册将自己头像的图片发给他。

    YCL：？

    一只小海砂：我的头，给你摸呀。

    她的头像是一只简笔圆脸猫，呆萌至极。

    与她本人倒十分贴合。

    尹辰岚莞尔，卷翘的眼睫扑闪，对话框又弹出新消息。

    一只小海砂：提醒一下，今天是中秋节哦。

    一只小海砂：你之前答应过的。

    YCL：没忘。

    短短两个字足以放大她脸上的笑意，脸皮厚一点，不就等于是把她放在心上吗。

    海砂也回他两字：期待。

    YCL：嗯。

    尹辰岚收了手机回到室内，小表妹还在玩拼图，“哥哥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朋友。”

    他盘腿在原先的位置坐下，继续陪她拼图，拿了朵粉红的花朵点缀白雪公主的拖地长裙。

    小表妹嗲声追问：“是女朋友吗？”

    尹辰岚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小小年纪。”

    鬼精鬼精的，跟某个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