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骏的助理小跑着送了香槟来,唐其骏亲自起身开酒,林臻则叫服务生送了香槟杯来,在服务生离桌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探身过去,亲自把杯子拿下来,去接唐其骏倒的酒。
江逾白全程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细白骨瓷和金色阳光间闪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在林臻将香槟递到他眼前时掀了掀眼皮说“谢谢”,随后接过杯子,浅啜了小半口。
唐其骏高高兴兴地说:“预祝我们合作愉快!”然后便仰脖一饮而尽。
林臻看他一头热的样子,不禁觉得需要帮帮他,也将自己那杯香槟喝了一半。
江逾白再度看向她,一向专注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质疑。
三年不见,他对她强大的杀伤力还在,被他一看,她就还是不自然地冒着虚汗,心跳也完全失去应有的节奏。
林臻刚要躲开他的眼神,自己的手机刚好就响了。
一般唐其骏在时她不会失礼接电话,但这会儿她顾不上了,救命稻草一般按了接听键。
老天帮她,酒店前门口出事了。
草坪在酒店主楼后面,林臻一边讲电话一边往外走,挂掉电话时已经穿过了大堂,匆匆给唐其骏发了条消息,说有急事要处理。
确实挺急的,一个跟酒店挺熟的小明星跑来跟前女友开房,傻乎乎地偏挑光天化日的时候进门,自以为自己包得严实,没想到刚好遇到刚才结束媒体午餐会的一个记者,当场就被认出来抓拍了几张。
还好林臻跟这个记者算是有点私交,替小明星说了一番好话,又包了不小的红包,才算把这事盖过去了。
折腾完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林臻却还是没有直接去主楼后方的草坪,而是去洗手间又躲了半个多小时,坐在马桶盖上,紧握着手机的双手一直在抖。
江逾白是她的毒,她三年前戒毒时背井离乡,抛弃了一切,差点耗了半条命,才熬到了今天,但他这么轻飘飘地一出现,她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后来还是唐其骏打电话给她,跟她说江逾白赶着去排练,已经走了,又问她怎么了。
林臻简单解释了几句,借口还要去工作,连唐其骏都躲着不见,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
她把所有着急的不着急的工作都翻出来,一直埋头干到八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吃晚饭。
林臻有一饿就胃疼的毛病,这时隐隐约约觉得胃里泛着令人灼痛的酸水,赶紧从文件柜里翻出一盒方便粥,热水冲了灌下去,才略微好了一些。
吃完粥,林臻又开了一个文档,开始写暂时完全用不上的中秋礼盒推广文案。
手还是有点抖的。
林臻从记事起就一直要求自己要冷静理智,但她清楚地知道,人前她是已经盖上了完美的保护壳,但人后她仍旧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江逾白为什么会来海城?为什么躲了三年还是躲不开他?他知道了她在霁云工作,会不会再来找她?被唐其骏知道了又怎么办?
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将她脑海踏成一片稀碎。
林臻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来,悄悄从货梯上了顶层西餐厅外面的露台。
夜已经深了,餐厅早就打烊,露台上本该空无一人的,但林臻意外地发现已经有人在抽烟,指尖的火光一明一暗。
那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竟然是唐其骏。
两人对望了一眼,随即默契地互相点了个头。
唐其骏递给林臻一根烟,拿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帮她点着了,看她深吸了一口,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才吐出烟气问:“这么晚还不走?”
林臻干巴巴地笑笑,“工作太多,麻烦你要么升我做公关部总监,要么空降一个来补缺,两年了,快受不了了。”
一般她说这个话时,唐其骏都会插科打诨,放出诸如“天使应该就多干点活体谅一下我们凡人”“明年我直接升你做副总”这种糖衣炮弹,但他今天似乎少见地心情低落,捏着手里的烟卷转动两下,歪歪唇角一笑说:“我也有为难的地方。”
这个笑笑得林臻有点难过,她呆了一会儿,两个人在夜色中无声地并肩站着,也不说话,耳畔只有猎猎风声。
一根烟抽完,两人却都没有下去的意思,唐其骏回头看了看夜幕中分外耀眼的“霁云”两个字的霓虹招牌,忽然低声说:“爷爷让我订婚。”
林臻没有接话。
唐其骏这种富三代,大概是生下来就由家里物色好了对象,一待成年就要开枝散叶的,唐其骏能坚持到现在,只怕还是因为他在事业上算是兢兢业业,为守住唐家耗尽了每一分钟。
“其实霁云根本就不应该是我的。”他又笑了一下,声音飘散在黑暗里,“本来应该都是我哥哥的,只不过……他被我害死了。”
林臻心脏漏跳一拍,她从来没有听过唐其骏竟然有哥哥。
“那年我八岁,他十岁,爸爸带我们去钓鱼,我淘气,溜到没人的角落里偷偷下河,结果体力不支游不回来了,哥哥把我救回来,自己却没上来。”
唐其骏声音越来越哑,“如果他在,我做花花公子就好了,像江逾白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需要……不需要守着所谓的‘家业’……真是‘同人不同命’……”
他不再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臻开口道:“要比惨来安慰你吗?我三年前……失去过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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