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荟乔不喜欢这种被设计的感觉，但她并不认为这是商纵的错。

    商纵算到了这一步，所以在他们需要支持的时候开启了另一个计划，给这次合作增添了一个筹码。不过方是玉明明知道关于商纵的这个提议，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那日他和商纵私下会面，谈论的果然不只有船只和人员。

    宋荟乔一个人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里头才有侍女开门，请宋荟乔回到一楼正厅。

    “既然我们能找到碧云岛，那其他人也能找到。如果岛主能亲自会放出消息证明已经与我们合作，那之后便不会再有客商络绎前来，碧云岛也不会再受到其他人的打扰。”

    说话的人是方是玉，看然他们这半个时辰内聊得很顺利，安朔已经答应了。

    “你们的诚意我已经看见了，只不过内人如今身怀六甲，体虚不便，如果你们有法子医治，这件事就算达成了。”

    安朔虽然点了头，却还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关于岛主夫人。

    只是依宋荟乔所见，方才那位夫人并没有什么病症，而且言行流畅，与平常人无异。

    船老大将船医带了下来，请他为岛主夫人把脉，只不过船医看了许久，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与船老大交换了眼神。

    宋荟乔知道他那一眼的意思，就是——难办。

    “夫人身子虚弱，恐怕是因为腹中胎儿索取营养过多，普通母体是能够抵挡住这样的供给的，但夫人如今不过三个月，脸色就已经发白，这是气血两亏之症。敢问夫人此前是否已经有过身孕？”

    船医将避嫌的帕子整理好放回药箱内，与岛主详细了解夫人之前的情况。

    就在这个空隙里，宋荟乔近距离观察着这位夫人的面色和表情。

    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攥紧手心，似乎是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忧。方才因为她的一双大眼睛夺走了宋荟乔的判断力，让她忽略了这位夫人眼下的乌黑，和她惨白的唇色。

    “是的，我和夫人有一长子，如今已经八岁了。”

    这么年轻的女子，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这倒是看不出来。

    “这就难怪了，夫人的病症应该是自上次生产后留下的，这几年间一直没有养好身子，若是以东阿阿胶入膳，佐以党参、甘草、当归，服用半月后改用参苓白术汤。”

    船医开了一个药方，可就在要交到岛主手上时动作一滞，补充道：“只不过此举能保住母体性命，却不能保证夫人腹中孩儿一定康健，此事还需请名医诊脉，为夫人保胎。”

    究竟是什么病症，连商纵请来的大夫都觉得难办，还要这样保守诊断？

    思来想去，宋荟乔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请夫人与我们一道去天榆，我们一定会请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来帮夫人诊脉。”

    “这……”

    方是玉见岛主夫人迟疑，转向岛主道：“夫人久居碧云岛多年，如今还怀有身孕，未必经得住海上风波，此事还请岛主考虑。”

    安朔接过药方，也不知是不是苦笑，岔开了话题，将他们一行人请离了正厅。

    “多谢方公子和方夫人了，我已经派人备了几间上房，还请您与仆从们先住下歇息，我们明日再议。”

    带着一些疑问和怀疑，宋荟乔和方是玉来到了岛主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你和商纵，早就商量好了？”

    想到今日他们的秘密谈话，如果方是玉不是早有准备，说不出那样的言论。

    “是，我认为商公子所提出的方案对海上之路有帮助，能让海产和珍宝流进大陆，也能让天榆的文明传扬去海上，当然也能成全碧云岛岛主的心愿，让碧云岛不被外界打扰。”

    方是玉点头，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大陆与海域建立和平关系。

    只是宋荟乔行事顾虑太多：“如果这一次的合作能让双方都满意，那自然是最好，我就怕这中间会出什么差错……”

    宋荟乔不明白商纵如何能定下这样惊人的承诺，让碧云岛不憋外界打扰，这怎么可能，他们如何控制三国十二部的商船，又如何牵制帝王君主的野心？

    “我相信商公子不会做出虚浮的承诺，他是有才能与谋略的人，我相信他可以办到。”

    这是……被商纵用人格魅力给征服了？

    “碧云岛的子民并非一事无成，他们精通航海之术，如果能在海上建立航线，那就会减少货物在路上的时间，届时莫说是天榆，就算是西津、楚国和十二部落也不是问题。”

    难怪商纵要将目光放在碧云岛上了，看来仅仅一个天榆皇商的位置是满足不了他了。

    “商公子曾经说过，他愿意守护碧云岛，愿意帮助碧云岛建立军队，也会帮助他们变得更强盛，变成三国都要忌惮的岛屿。”

    之前商纵立下过搞改写天榆的壮志，这一切就都能连上了。

    夜幕降临，碧云岛上寂寂无声，漫天繁星装点了海面。

    辰明一人在海滩上行走，手中拿着一幅图纸，挨个比对生长在礁石附近的花草。

    他的动作都落在了另一位少年的眼中，他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一双碧蓝色的眸子比蔚来的海面还要好看。

    “你在干什么？”

    他突然出声质问，让辰明吓了一跳，抬头看去，真好发现了那个和他差不多个头的男孩。在望见那男孩眼眸的瞬间，他也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我在寻找一种花，叫风鬼，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男孩看了看辰明手上的图纸，目光一斜，郑重回答道：“你也被那些客商写的书骗了，风鬼不是什么救命的草药，只不过能缓解疼痛。有许多大陆人都以为风鬼是什么灵丹妙药，拼了命也要来碧云岛采药，殊不知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不能救命？”

    这种草药是商纵拜托他寻找的，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商纵让他无论如何要将草药带回来，却未说作何用途。

    男孩补充道：“不但不能救命，吃多了还会要命。”

    辰明坚持：“我也是受人之托，你是这里的岛民，能到我去找吗？”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大陆上是什么样的。”

    达成条件后男孩带着辰明往海岛的另一面走去，沿路辰明也应约讲述着大陆上的故事，说着每个城池的特点，说着自己生长的元城，还说着宋荟乔的“升级”史。

    “为什么你们大陆人什么都懂，还能帮我父亲做这么多，大陆真的像书上一样繁华吗？”

    听了一炷香的故事，男孩被他口中所描绘的大陆所打动，眼中闪烁着憧憬。

    “天榆有些东西是碧云岛没有的，碧云岛也有东西是天榆没有的，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姐姐说他们想把更多美好的东西带给青州更多的子民，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俩人来到一片被遮挡的苗圃面前，男孩看着辰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安如慕，你叫什么名字。”

    安姓，看来他就是安岛主的长子了。

    “辰明，濮辰明。”

    默念他的名字之后，安如慕望着他，郑重其事：“在我们碧云岛上交换了名字那就是要常见面的朋友了，以后我还能经常见到你吗？”

    “只要这一次的合作成功了，我答应你会来碧云岛上见你，你也可以我要来天榆找我。”

    俩人进到苗圃中央，安如慕帮助他摘采风鬼，并且交给他储存的方法。

    两个人坐在静谧的苗圃中央，望着远处的茫茫大海，回忆这今日筵席之事。

    “那个时候我就在隔壁的屋子里，我听到了你那姓方的哥哥与我父亲说的话，我很羡慕你们大陆人懂这么多，如果我也能那样聪明就好了。”

    “在大陆上读书人苦读多年阅尽百家之言，只为一朝中榜，入仕报国，只是我兄长如今选择了另一条路，那就是经商。以后我也会像他一样看尽天下藏书，将生意扩大到三国十二部，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濮辰明的名字。”

    “我也想让天下都知道我安如慕的名字，我也要读书，要走出这片海域去往大陆上。”

    少年之约，至真至纯，总是带着对未来的诸多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