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和芍药本就极其相似，其花瓣与枝叶也都难以分辨，在作画的时候有些季节容易混淆也是正常的啊。

    得了这个消息，所有的贵女都被请出了房间，重新回到高台上看着墙上悬挂的画。

    宋荟乔关注到江彩儿和林妙的画，才知道平南王所说的差别在什么地方。

    牡丹的花束上唯有一朵花，而芍药却是一枝开多朵。牡丹风华无双，芍药娇柔妩媚。光是从花身花形花色就能看出差距。

    犯了这样明显的错误，定是与第一名失之交臂了。

    回忆方才到的临摹牡丹图，宋荟乔可以肯定那画上的分明就是芍药！

    宋荟乔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和其他贵女们都被摆了一道。

    平南王早就钟情于江彩儿，他加这道试题为皇后娘娘贺寿是假，助力江彩儿拔得头筹才是真。江彩儿自问诗词歌赋都比不上其他贵女，得到才女之名的机会更少，所以平南王才想到了这个主意，帮她脱颖而出。

    其他贵女拿到的分明都是芍药图，只有江彩儿拿到的才是真正的牡丹贺寿图。

    看来林妙也是早就意识到图纸出了问题，所以才在作画时自己改出了牡丹。

    这分明是暗通款曲，如此选出来的元城才女又如何能作数！

    宋荟乔有一腔愤怒压在胸口，正在犹豫要如何开口言说时，平南王将柳阀搬了出来，问他的意见。

    “柳将军，你怎么看？”

    柳阀眯着狭长的眼，似乎正在揣测平南王的图谋，并道：“芍药与牡丹本就相似，平南王怎么能断定这些贵女们都画错了呢？”

    “牡丹的枝叶宽大，少有的枝叶多而窄狭，难不成柳将军在淮南那苦寒之地待久了了，牡丹和芍药都分不清了？”

    谁料平南王早就备好了说辞，将路堵得严严实实，铁了心要把江彩儿送上第一名的宝座。

    恐怕这个时候悬挂在方才作画房间的那些被用来临摹的画作也早就被调换了，平南王这一招虽然险，但是有效。

    “我倒是觉得是平南王在澜州城待久了，一叶障目，只认识一种牡丹。不如我们请见多识广的商公子做个评判，帮我们分辨分辨诸位贵女画的是否是牡丹。”

    柳阀也是聪明，又拉了一个人入场，商纵的身份放在元城那可是不得了，最重要的是连平南王也忌他三分，当然不敢公然反驳。

    商纵被点了名，站了起来走到台中央，环顾着众人的画作。他的目光没有一瞬是落在宋荟乔身上的，仿佛两人此前就不相识。

    “这几张也确实是牡丹，只不过是少见的暨泽重瓣牡丹。”

    话音落下，轮到平南王蹙眉了，夏城主见情景不对，连忙上前劝说，坐实了这些同为牡丹图，并有请章女官选出最好的一幅画。

    “这一幅画晕染得当，花开艳丽，花瓣包裹花心，惟妙惟肖，确实是难得的佳作。”

    “本王倒觉得这一幅画用色大胆，将牡丹的风姿傲骨描绘殆尽，得以看出作画人的技法精妙，这一幅画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本将军以为这两幅画平分秋色，倒是左边那一副更有新意，一枝独秀。”

    众人各执一词，几位岳阳书苑的夫子们也争论不休，最后夏城主提议，结合之前两轮的成绩，给这六位贵女们排个名次。

    不知台下谁起了个头，都开始讨论起平南王此举的深意来。

    “我就说平南王闲来没事怎么会来观看才女大会，原来是早就和江小姐私相授受了。”

    “听说平南王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若是和江家亲事一定，江彩儿成了元城第一才女对他来说岂不是如虎添翼。”

    台上台下都在激烈探讨，唯有宋荟乔心里七上八下，她看着商纵的侧脸，紧张等待着结果，同样也在担心方是玉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半炷香后，结果宣布，林妙因在三轮比试中都得到了女官的认可，从分数上看也是远高于众人，她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而江彩儿人气高，最后这一幅画而大放异彩，顺理成章第成了第二。

    看着林妙脸上的惊喜之色，宋荟乔很欣慰，她被压抑得太久了，一直被锁在了那栋空空的房子里，在后宅被欺凌羞辱，她需要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场合。

    才女大会一年一次，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冒着得罪江彩儿的风险。

    江彩儿就算得不到第一名，她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小姐。可她不一样，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就会变回众人可欺的庶女林妙。

    宁文新的脸色难看得很，站在人群里都不愿意上台庆祝，反而是他身边的柳阀心情大好，嘴角还有浅浅笑意。

    最后是第三名的公布，宋荟乔此前默默与旁人对比过，她的画虽然不说精妙，但胜在显眼啊，而且谢虞也早就被刷了下去，怎么说她也能跻身前三。

    “才女大会的第三名是——宋荟乔。”

    夏城主宣布这个结果，她一口气总算是喘上来了，第一时间去看商纵，可商纵还是那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交易。

    她得到了这个名额，就等于完成了和商纵的约定。

    夏城主亲自为她们书写名次牌匾，并且让来自远方的客人为她们送上了代表不同排名的礼物。

    才女大会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根金簪，之后则是银簪和玉簪，柳阀将金簪递给了林妙，笑道：“恭喜林姑娘得到元城才女大会的第一名，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林妙由于激动，整张脸都通红，结果金簪放在手里说话也磕巴：“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

    “如果我小女儿未来也能像林小姐这样温和敦慧饱读诗书，柳某也就心满意足了。”

    许猜到了林妙想说什么，柳阀为防止她之后尴尬，连忙补了一句，亮明了自己已经娶妻。

    林妙愣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你已经娶妻了？”

    江彩儿得了个第二，原本还咬牙切齿地站在一边，听到这番谈话立马提起了笑意，见缝插针道：“真是好笑，半个元城的人都知道柳将军已有一妻一妾，只有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这会儿知道难堪了吧。”

    他们交谈时的话音并不高，听见的人也没有多少，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林妙全然没有得到才女之首的欢喜，反而面带愁容。

    “林小姐才貌双全，柳某祝你早觅良人。”

    柳阀留下这句话就下了台，宋荟乔近距离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只能低头看着脚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会儿宁文新走上来，将花环交到江彩儿手里，连声恭喜，似乎没有半点连避嫌的意思。反正他们灯会相遇的故事已经传遍了，避嫌反倒叫人怀疑了。

    原本以为今天的大会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商纵也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主。

    “趁着今天才女大会，商某也想促成一桩美事。宋姑娘今日在才女大会上夺得前三大放异彩，此前还数次为我三合楼出谋划策，在下被其经商之才所折服，思来想去还是想认宋姑娘作义妹，不知宋姑娘是否愿意卖商某这个面子。”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特别是台下的方紫怡没缓过劲来。

    商纵今天不会是着魔了吧？

    他这人天生傲骨从来没有开口请求过谁，今天竟然源于纡尊降贵，认一个小小的茶楼掌柜当义妹？

    宋荟乔也被商纵的执行力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能得商公子垂青是我的福气，自然是愿意的。”

    这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叫辰明回过神来了，难怪方才商公子说，只要她能得到大会前三，就让自己做商家的三公子，原来是中间还有个萝卜坑被人捷足先登了。

    商浅碧发现了辰明的疑惑，摸了摸他的闹脑袋，安抚道：“别多想了，我们家公子早就注意到了乔乔的才能，希望她能替商家办事，将商家的产业推往整个天榆。”

    话音刚落，商浅碧总觉得还不够，又哄道。

    “小公子，只有站在高位的人才有能力发号施令，公子说那是牡丹，那就是牡丹。你也要像商公子一样，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才能得到睥睨天下的能力。”

    元城第一届才女大会圆满结束，得到最后结果后宾客们纷纷离开座席，众人都簇拥在江彩儿身边，只有方紫怡一个人抱住了宋荟乔。

    “哇！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从没见过你画画，你怎么还瞒着我呢！”

    “我真羡慕你，你这么聪明，连商公子都对你刮目相看。”

    宋荟乔举着鲜花，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想见的人，但是怎么都找不到方是玉的身影，此时钱管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满脸的焦急，更让宋荟乔忧心。

    “三小姐，大夫人出事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方紫怡瞠目：“胡说八道，我娘身体好得很，能出什么事？”

    “二少爷说……是大夫人害了陆夫人，已经找到了人证！”

    什么？方是玉动作竟然这么快，他是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寻到的人证？

    震惊之下宋荟乔顾不上继续和那些商户们寒暄，拉着方紫怡跑出了伏羲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