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方是玉的意思是，其实宁文新根本就是冲着江彩儿来的，他一早就知道江彩儿的身份，所以才来到这里借机搭讪。

    她总觉得方是玉有读心术，自己不过是在心里想了想，他竟然就已经猜到了，还开口否决：“或许比你想的还要更早一点。”

    方是玉抬手指了指字谜摊子上的老伯，此时正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递了几两银子给他，两人一人一句，并未交谈多久。

    “或许是宁文新一开始就设计了这出戏，等着江彩儿来，再在这儿与她相识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转念想起商纵说过的话。宁文新处事圆滑，而且对城主之位势在必得，他作为一个异姓王，本就该猜到自己王爷的位置越传下去只会越不值钱，到他这儿手中实权也越来越少。所以他一有空就往宫里跑，与陛下联络感情，将贵重的礼物送给各宫娘娘。

    如今他当然需要一个家世雄厚，并且和宫中有点关系的女子来做正妻。庄妃如今正当得宠，江家又是皇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看来是我小看这位平南王了，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谋划。那你觉得，他能得到澜州城主的位置吗？”

    宋荟乔本来不想多管家朝堂之事，但实在是因为这些好戏都太精彩了，让她忍不住发问。

    至于这个问题，方是玉早有准备：“如果他和江家结亲，反而机会就少了。”

    因为他这句话，宋荟乔仔细想了想，宁文新的野心属实太明显了。庄妃的娘娘的妹妹，陛下钦定的皇商，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

    如果江彩儿真的嫁给了平南王，陛下只会越来越忌惮这位王爷，又怎么可能还将城主之位相赐呢？

    可既然她和方是玉都清楚这个道理，平南王自己难道意识不到么，还是说他早就明白陛下想将城主之位让给柳阀，他跑这一趟，就只是为了江彩儿？

    啧啧啧，真是个心机男啊。

    “想来这场戏还会上演许久，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夫人出来是赏灯的，怎么尽关心别的男子？”

    怎么回事，方是玉怎么还学会倒打一耙，分明是他让自己驻足在这儿，等着揭穿这一场阴谋的好吗。

    “那……咱们这就去放河灯？”

    九曲河边围着许多放河灯的男女老少，他们都将祈愿放在荷花灯中，希望着自己的心愿能够实现。

    那一轮圆圆的月亮也沉浸在水面上，偶有花灯经过，搅碎了月亮的外壳，将它变成点点星光，散在河水中。

    方是玉买来两盏荷花灯，将其中之一递给了宋荟乔。

    宋荟乔提笔就在纸上写道：希望尽快成为天榆大首富，然后赶紧卷起来藏进了河灯底下，蹲下来将河灯慢慢推入水中。

    看着自己的那一盏灯混进大部队里，往下流而去，宋荟乔在心中默默又续了一个愿望。

    方是玉看她虔诚万分，不由凑了过来，打听道：“夫人许了什么心愿？”

    宋荟乔被这一声惊到，回过头的瞬间没注意方是玉离自己这么近，就这样两人的唇再一次相触。方是玉这一次连动也没动一下，将她的慌张尽收眼底。

    “原来夫人许的是这样的心愿，其实这种事就算不许愿也能做。”

    “果然男人一有钱就变坏，方是玉你赶紧照照镜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宋荟乔提起裙摆就要跑，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瞧见了河对面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穿淡黄色的纱裙，裙摆上缝着彩雀的羽毛，又瘦又高，特别是白皙的皮肤蒙着花灯的微光，好像在人群里发亮。

    方柠今天竟然没和方紫怡一块，而是自己独自在河边放花灯。

    好似她手里的花灯还不止一盏，竟然有一个小箩筐那么多，她一盏一盏放在河面上，周围竟然还有一群孩子，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箩筐见了底，一个小女孩牵住了方柠的手，将她带进一条巷子里。

    宋荟乔自认好管闲事，拉着方是玉的手从墙上穿过，默默跟了上去。

    那一条小巷子在热闹的长街背后，像是被两栋巨大的建筑物所遮挡，又细又窄。他们穿行了好久，才找到一扇破败的木门，甚至都不用推开那扇门，就能看见里头的情形。

    院子中央有一口大水缸，墙角的一棵大槐树的半边枝叶都伸进了院子里，其中一堵墙，根本就是依靠着槐树建成的。

    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灰蒙蒙的，那里头像是住了一群孩子，晾衣架是竹竿编制成的，上面堆放的几乎都是破旧的衣服。

    方柠站在这个院子里面，和这些身穿旧衣服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她还是不惧这地上的泥泞，蹲下身子，给几个孩子擦脸。

    地上有些水果和吃食，像是方柠自己带过来的，有些饿着肚子的孩子，自己伸手去拿，只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塞进了嘴里。

    宋荟乔看着这院子里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想象元城还有这样的贫民窟，甚至比他们当时在下茗村的时候还要穷困。

    她本想进去和方柠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但却被方是玉拉住。方是玉觉得他们俩毕竟还是外人，这些还是没见过的陌生人，要是贸然闯进去，就算是方柠在场也不好解释。

    宋荟乔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又走了出去，在这条巷子外面等着方柠。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柠才走出来，瞧见宋荟乔吓了一跳。

    “二哥哥和宋掌柜怎么会在这里？”方柠捂着自己的胸口，怔怔看着两人。

    宋荟乔开门见山，直接问了情况：“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元城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方柠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这才犹豫开口。

    “其实他们原本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家里欠了债实在是还不上了才躲在这里。今天是灯会，他们的娘亲们都出门摆摊干活去了，所以晚上只有孩子，我不放心才带了花灯放给他们玩。”

    方宁说的话和之前顾黛儿问她有没有不需要的布料的事连上了，原来方柠早就已经在接济这些孩子了。

    “你照顾他们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小半个月了吧。”

    宋荟乔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孩子家里也是因为中了如懿观的圈套，这才活成了这副模样。

    她觉得方柠和这群孩子相处久了，应该知道一些内情，便问道：“他们既然都是普通人家，又怎么会欠上那么多外债，连你都帮不了他们？”

    “实不相瞒，他们家里欠的其实都是赌场的钱，我就算能救得了一家，救不了这一个院子的人家，只能接济些吃食和衣服，以供他们活下去。”

    “那你可知道她们都是从哪儿借的银子，债主什么时候上门收债？”

    方柠摇了摇头，对这些并不了解。这也在宋荟乔的意料之中，他毕竟也是方家的二小姐，自然不希望参与到三教九流之中。

    宋荟乔又问了一些这里的情况，说是也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方柠听到她这么说，立即热心地介绍起那些孩子的性格来。

    夜里的风吹散了热闹，街道上的游人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