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内,穆知接到一个未知来电。
她接了起来。
在穆肃明浑厚的声音响起来之前,她打断道:“我中午和宁熙姐回去吃饭,您让张姨多准备点表姐喜欢的。”
穆肃明一堆话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刚想硬着身斥两句,穆知例行公事般挂了电话。
张姨走过来,问:“怎么说,小知中午回来吗?”
穆肃明闷声闷气:“回!带着宁丫头回,多备点宁丫头喜欢的,她随便!”
张姨:“……”
老小孩儿。
穆知先回到公司处理了一些文件,午饭的时间到公寓,接上穆宁熙一同回老宅。
到老宅的时候已经飘出了饭菜香,穆宁熙对穆家的一切都不陌生,比穆友秦一家还要熟悉。
她给张姨等人都备了礼物,其乐融融分完,她拿着两个最大的礼品袋来到客厅。
看到祖孙两个一左一右的位置,无声的硝烟滚滚,她笑了一下,说:“爷爷,这是最大的,我特意给您留着的。”
穆肃明立刻和蔼地接了过来,余光还瞪了眼穆知的方向。
穆知顾若惘闻,转身上楼:“我去换身衣服。”
气氛压着,饶是有穆宁熙在场,还是能轻易看出不同,管家仆人大气不敢喘。
好不容易捱到午餐后,穆肃明对穆知道:“你和我上来一趟。”
穆知立即起身。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的背影,穆宁熙有点担心,她问张姨:“穆爷爷是因为穆知那个男朋友这么生气吗?”
张姨:“这些话表小姐可千万不要在老爷子面前提,最好纪先生的也别提,老爷子最近敏感得很。”
“为什么?”
“老爷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怕小姐栽跟头,现在事实也证明了,不管是闻先生还是纪先生,都让小姐伤了心,老爷子自然不可能给好脸色。”
穆宁熙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您给我准备个果盘吧,他们刚才都没怎么吃。”
张姨看着她贴心的模样,不知怎么就想到那些听到的事,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肩膀:“还是你回来了好,以后就别走了,啊。”
穆宁熙眼神晃过一丝什么,稍纵即逝。
她笑着应下。
书房内,穆肃明一拍桌子,地板都抖了三抖,老商海里浮沉过的人,不管多少年过去,眼睛里锋利也不会钝化。
“你说说,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穆知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的身形笔直挺立,丝毫不见畏惧。
她说:“这话该我问您吧,爷爷。”
穆肃明:“你问我什么!”
穆知手指扣在桌面,指甲贴着实木,咚咚的声响与她清丽的嗓音此起彼伏:“纪远成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偷拿您的手机擅自给蒋升华打电话,这件事情不在您的同意下,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爷爷,您说呢?”
穆肃明丝毫没有事情被戳穿的惊讶,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就白当他这么久孙女了。
他哼声不屑道:“那又怎么样,穆知,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过对他只是玩玩而已的,我们这样的家庭,他配不上!”
穆知指甲敲击的力度更重了些。
“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了,我以为我拼命到现在,是掌握了自己人生的自主权的,爷爷,穆家是穆家,穆知是穆知,这件事我以为我早在三年前就说明白了。”
穆肃明一怔,苍老的身形不受控制僵了一下,他蓦然想起,在那年最器重的大儿子去世之后,穆家乱得像一锅老鼠屎粥,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掺一脚,他被气到进医院,万念俱灰的时候,是那个二十几岁的小孙女站了出来。
她说:“爷爷,我可以帮助你讨回属于爸爸妈妈的一切,但前提是,今后穆家是穆家,穆知,只是穆知。”
寻常百姓家也有亲戚不合,何况他们这样盘根错节的世家,穆肃明知道穆知与那些叔叔伯伯很早便不对付,她独树一帜,不屑与那些争风吃醋的表弟表妹同流合污,索性旁人都觉得是他们溺爱得穆知不知所谓,她乐得清闲。
那时穆知的眼睛很清澈,像从未受过污染的清溪,没人想过她从小是在泥沟里长大。
穆肃明知道那时的穆家除了他这把老骨头没有什么再值得穆知留念的了,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答应下来的,怎么也不曾想过穆氏能恢复甚至超越以往到今日的规模。
那个青葱岁月里的丫头,早就被现实训练出扎人的刺,拿捏不得。
穆肃明倏然沉默下来。
穆知凝视着他,这是一场比谁先递台阶的僵持,她不介意做那个开唱的人,但她讨厌持续被拆台。
门被倏然敲响,是穆宁熙的声音。
“爷爷,知知,张姨准备了水果,吃点再谈工作吧 ”
打破了锋芒似箭的无声战场。
穆肃明哼了一声,略显不自在地命令道:“你去开门。”
穆知松了口气,乖巧转身:“爷爷,纪爷爷不管对你说什么,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保持渣男三大原则就行,其余的我会看着办。”
什么渣不渣的,这是一个女孩子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穆肃明气得瞪眼:“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穆知悠悠道:“不是教您,是提醒您。”
穆肃明险些又跳脚。
门打开,看到穆宁熙笑意嫣然的脸,他一噎,只能把那些火气从嗓子眼压了回去,笑着说:“宁丫头费心了。”
甜品时间过后,穆肃明死活不让两人离开,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肚子疼,穆知和穆宁熙被迫在老宅住了一夜,隔天启程回去的时候穆肃明又想故伎重演,穆知无情地转身离开。
穆宁熙看着后视镜内年迈的身影,说:“爷爷年纪大了,只是想多看看你,你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穆知:“这两天是有你在,你不在我们早打起来了,要我以后多回来看看也行,你陪我我就回。”
穆宁熙眼神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低声道了句:“倔骨头。”
穆知睨了她一眼,转动方向盘,说:“我先送你回别墅,车钥匙在玄关抽屉里,你去车库随便挑就行,我最近有些事,等闲下来在陪你好好逛逛。”
穆宁熙说:“不用,这里我还是熟悉的,你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情就是。”
穆知把人送到,没有下车,目送穆宁熙回去后她直接开到了公司,处理了一下午的事情,她在六点的时候打了内部电话,林梢敲门进来。
穆知说:“你把翎的代言人合同打印出来给我一份,凡是来面试的,不管谁家的,都按正常流程走,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林梢说好,默默替楼下一群群的富二代们捏了把汗,惹谁不好非要凑这位高岭之花前头,还不得栽了。
穆知准点下楼,驱车到居民楼的时候,楼梯口上上下下好几个搬家工人,见到她时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穆知压下的疑惑随着越来越近的楼层以及明显能看出是哪户在搬家的时候找到了结论。
有工人看到穆知忽然停在门前的动作下意识停住,身后的人撞到他背上,刚要说话就听他支支吾吾道:“您,您是来找人的吗?”
他往前一看,没忍住卧槽了一声,在心底腹诽这么破烂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白富美过来呢?
穆知眼神略过两人,捂着口鼻,眼里是说不清的嫌弃,点头:“户主还在吗?”
“在,在屋子里收拾呢,我们快搬完了……我给您去叫来?”
穆知颔首,人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屋内,闻骆正在往纸箱里放着什么,猫咪在他膝盖乱蹭,白色的毛发粘得他轻叹了口气,起身,从箱子里拿出除棉绒卷,还没撕开,有人匆匆道:“哥,外边儿有一漂亮女的找你。”
闻骆拧眉。
那人立即补充道:“好漂亮一女的找你。”
应该是真的挺漂亮的,那人擦了擦汗,直接单手抗了个写着厨房用品的箱子,步伐稳健地出去了。
闻骆把除毛卷放回纸箱,手指蜷缩了一下,脚步移动。
路过阿宁时他动作蓦地一顿,把它抱回了笼子里,细声道:“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阿宁喵呜了一声,像是回应。
楼梯口很小,更别提此刻还有络绎不绝的搬家工人以及整齐排列的纸箱,堆的空气更为拥挤。
闻骆侧过身给纸箱留了空隙,小哥一手搬下楼,他抬眼,看见穆知站在两层之上的台阶上,周遭的灰尘似乎惹了她不喜,眉心紧锁。
注意到闻骆的出现,穆知总算感觉到了这嫌弃环境里一抹空气净化后的舒心,她招了招手,说:“上来说。”
闻骆没动,站在角落,仰头看她:“就这么说吧,我还没整理好东西。”
这许久未曾听到的熟悉语气,仔细回想,这么多天的偶遇中,她们总是针锋相对。
穆知走下楼梯,将包里的文件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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