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

    周正柯和江莯的婚礼空前盛大。

    两人几乎认识的人都到场了，生意伙伴、亲朋好友，看上去，他们似是想要世界都见证这份幸福。

    周靳和周玳免不了又成了他们的工具人，被拽在身旁跟着一路敬酒。

    季敏烟跟温黎枝和季溪亭坐在一桌，她全程表情复杂，叹了数十次气，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们觉得这一幕这么戏剧啊？”

    温黎枝严肃地瞥过来一眼，“你小点声。”

    “这你就不懂了吧。”季溪亭低头说，“人生就是充满戏剧性的，生活又不是考试，有固定模板，什么都能发生的。”

    “我不是说这个。”季敏烟拿手挡着掩护，专心跟她爸说个八卦，“你说周叔叔跟江阿姨有感情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复婚了呢？”

    “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懂。要我说呢，肯定是有的。”

    季敏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行吧。”

    ……

    婚礼结束后，季敏烟带着周靳的外套在酒店大堂等着他。

    周靳出来时一身酒气，他走过来抱着她，脑袋磕在季敏烟肩上，一身倦怠难掩，低声说：“头好晕。”

    “少装，我都听见了，你妈没让你跟你哥喝酒。”

    周靳笑到不行，抬头时眸底一片清明，“怎么不好骗了？”

    季敏烟倨傲地哼了一声，把羽绒服丢给他。

    玻璃墙外，大雪纷飞，路上行人匆匆。

    她看着周靳将衣服穿好，然后牵着他的手出了酒店。

    今年下雪的次数好像格外多，冬天的气息强烈而浓厚。

    季敏烟很喜欢在雪天漫步，此刻放慢速度，跟他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也没着急打车。

    “周靳，你现在是不是挺开心的？”

    “怎么说呢？”

    “就是，虽然你心里不能完全释怀过去，但现在这样，似乎比曾经在意的时候更轻松，是吗？”

    周靳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答非所问道：“你说，离开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季敏烟停顿了下，“但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因为那是一种思念。”

    “我其实，经常会梦到我师父。”

    梦到的次数多到，周靳甚至都认为在某一个时空里，其实他和李归沅还在幸福的一起生活着。

    周靳记得，李归沅曾经告诉过他一句话。

    他说有时候，释怀不是原谅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因为你一直记着那些腥臭腐朽的过去，折磨的也只是自己。

    周靳也是因为这段话，才在无论有多失望时，都没有真的跟周正柯和江莯决裂。

    季敏烟抬头看着他，“你想李医生了吗？”

    “我每一天都在想他。”

    两人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安静地往前。

    直到在等红绿灯时，周靳才回答了她最初的问题：“现在这样，的确让我感到轻松。其实早几年的时候，我还挺黑白分明的，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接纳不了灰色地带的人和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好像都能包容了。反而这样后，我也轻松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周正柯和江莯也改变了挺多。

    比如以前对两人来说，天塌下来都没有事业重要，但今天婚礼上，有人主动跟他们谈合作，刚开口就被周正柯怼了回去，说今天不谈工作。

    对他们兄弟俩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看他们一家人现在的相处，估计得夸一句“这也太相亲相爱了吧”。

    周靳看着她，笑着说了句：“不过呢，你也别怕，我会让你的小世界永远黑白分明的。”

    他会永远守护季敏烟的纯粹。

    让她这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单纯而快乐的。

    时间一晃来到三月。

    像是渡劫成功，众人的生活都步入到了正轨。

    季敏烟也过起了上班下班陪父母谈恋爱的安逸生活。

    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季敏烟的生日在这个月的二十号，她专门将休息调到了这天。前一晚，她就在季溪亭的念叨下回了老宅，吃了他亲自下厨做的一桌黑暗料理，然后生无可恋地回了房间。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正好接到了周靳的电话。

    “下班了？”

    “嗯，吃了吗？”

    “吃了。”季敏烟激情吐槽道，“我给你说，我爸今天非要自己下厨，自信满满做了一桌黑暗料理，我硬着头皮吃完，回屋时都想给我受难的胃磕个头。”

    “你爸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不说他就不知道。”

    “行吧，我跟你一条心。”周靳抬头看向镜头，“那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季敏烟摆手，“明天见。”

    因为她太困了，所以在十二点之前就已经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微信收到了无数条消息。

    床头还放着两份礼物。

    她先期待地拆了礼物。

    温黎枝的礼物是一件华丽的公主裙，

    季溪亭送的礼物是一个八音盒，里面的公主角色，是按照她的形象定制的，还搭配了一条华丽蓬松的公主裙，看起来格外梦幻，是他一贯给季敏烟送礼物的风格。

    不过有趣的是，季敏烟拆完温黎枝的礼物后发现，温黎枝送的礼物居然是放大版的那件公主裙。

    季敏烟非常喜欢这两个礼物，喜滋滋地摩挲了好久，才拿起手机，挨个回完消息，穿着公主裙下了楼。

    周靳早早就到了季家，正在跟季溪亭说着话时，注意到楼梯那边的动静。

    他下意识抬眸，看见了提着裙摆的季敏烟。

    她垂着眼，脸庞精致又夺目。

    华丽的礼裙并没有削弱季敏烟本身的吸引力，反而将她的明艳发挥得更甚，像是真从八音盒里走出来的公主。

    周靳愣了愣神，直到被季溪亭撞了下肩膀，才不自然地收回眼，转移注意力似地拿了个苹果在手上把玩。

    季溪亭一脸得意：“我女儿漂亮吧？”

    周靳：“……漂亮。”

    季敏烟下楼看见他时，还挺意外的，“你不是说可能晚点过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我刚好提前忙完了，就过来了。”

    季敏烟笑得一脸开心，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我妈妈送的裙子，好看吗？”

    周靳也弯唇，“好看。”

    温黎枝见她起来了，便吩咐阿姨准备上菜，而后对季敏烟说：“行了，去喊你哥下来吃饭。”

    “嗯？哥不是去找月见姐姐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半夜赶过来的。”

    周靳站了起来，“我去叫吧。”

    温黎枝：“行，你拍门用力点，不然他睡得沉，根本听不见。”

    半晌后，严烈晃在周靳身后，拎着礼物睡眼惺忪地下了楼。

    季敏烟一看见礼物眼睛都是亮的，凑过去摊开双手等着投递：“谢谢。”

    严烈敲了下她的脑袋，才将礼物给她。

    他投其所好，送了她喜欢收藏的小夜灯，是一盏水晶氛围灯，很有少女心的那种，和一款联名腕表。

    季敏烟知道他硬汉包袱很重，一脸感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哥，真是难为你了，给我选了个这么可爱的。”

    严烈往后一靠，眉眼间全是骄傲：“哥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好吗？”

    “瞧你给厉害的。”季敏烟吐槽道：“小心我找月见姐姐告状。”

    严烈抬着下巴：“小心我揍你啊！”

    “行了，你俩多大了？是三岁还是五岁啊，怎么还一见面就斗嘴啊？”

    温黎枝的声音听上去似是对他们格外头疼，但唇角却是弯着的，眼里都是幸福。

    季敏烟朝严烈做了个鬼脸，后者则是上手掐了下她的脸，才结束了这场PK。

    吃完饭后，季溪亭摆了摆手说：“行了，我们也不占用你们小情侣的约会时间了。小靳，人你就带走吧。”

    这小子连礼物都没带过来，摆明是等着私底下送的。

    周靳笑着看了眼季敏烟，也没假模假样地推脱：“那就、谢谢叔叔了。”

    ……

    季敏烟离开时上楼换掉了并不日常的公主裙，细心挂进衣柜里，才下楼，同周靳一起离开。

    两人坐到车里，周靳凑上来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隔着很近的距离跟她对视，勾唇说：“生日快乐。”

    季敏烟眨了下眼，“谢谢。”

    下一刻，周靳歪头吻向她的嘴唇。

    这个亲吻格外短暂，他很快离开，调整了下自己的座椅。

    就在这时，似是想起什么，周靳忽地顿了下，侧头看着她，“对了，刚刚我说的好看，指的是你。”

    季敏烟没太懂，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了。

    她穿着裙子下楼时，有问他裙子好不好看。

    季敏烟了然地弯着唇，故意问了句：“裙子不好看吗？”

    “也好看。”周靳的语速不紧不慢，“但当时，我只看到了你，所以评价的主体也是你，而不是裙子。”

    季敏烟倏地收回眼，唇边的弧度不受控地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