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烟临睡前，点进季溪亭的微信，迟疑了许久。

    但最终，她还是关上了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比平时睡觉的时间早一点，她一直没有困意，她打开床头昏黄的灯，披了件外套来到阳台前。

    她眼神缥缈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不知过了过久，倏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季敏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立马闭上眼，双手合十地许了个愿。

    随着祈求的结束，一大滴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

    次日早，洗漱过后，季敏烟打开手机，看到季溪亭给她发来微信，说刚好有事回国了一趟，想在离开前见她一面。

    两人约在了中午。

    季敏烟怕自己会来不及，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中午休息后，怕堵车耽误时间，她直接到了地铁站。刚到没多久，前面忽然一阵骚动，伴随着几声惨叫，那一片的人群四散开来。

    季敏烟身边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朝前头的同伴招了招手：“我在这儿，那边怎么了？”

    女生的同伴跑过来心有余悸地抓着她的手，语气慌张：“我给你说，那边有一对母子联手拐小孩，结果小孩家长警惕，人贩子不仅没得手，还被围攻了，那个男的一激动，不知怎么的就晕死过去了。”

    季敏烟听完立马往人群走，同时拨通了初聆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了下这边的情况，希望能赶上报道。

    她靠近后，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有没有人啊！救救我的儿子……医生！有没有医生……”

    之后是此起彼伏愤怒的谩骂。

    “我就站在这儿，看谁敢救你？你儿子要死了，你知道着急了，我孙子的命就不是命？”

    “人贩子就该下地狱，死了都是便宜你儿子的。”

    “活该！这就是报应！现世报！”

    “……”

    季敏烟挤进人群里，拿出包里的相机开始录像。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经昏死过去，一旁，一个大妈哭得格外伤心。

    两人的模样朴素，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就在这时，人群另一边挤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走进季敏烟的镜头里。

    周靳又是一身正装，只是领带被拎在手上，模样看不出半点庄重，反而透着极致的散漫。

    但他的表情格外严肃，动作也快，此刻半蹲下来，撕开男人的衣服做胸外按压。

    季敏烟怔了怔。

    周围沉寂两秒，随后响起剧烈的谴责声。

    “小伙子你快起来，这个人是人贩子，你不能救他……”

    见他依旧在救治，群众的言辞愈发偏激，甚至开始攻击周靳，但他置若罔闻，继续自己的动作，同时偏头看向男子的母亲，冷静的声音从嘈杂中抽离出来：“他有没有脑梗？”

    “我……我不知道……什么脑梗？”

    这时，一个老爷爷忽然情绪激动地冲向了周靳：“这个王八蛋想拐我孙子，你还救他？”

    季敏烟一惊，急忙挡在周靳身前，“医生面前生命没有好坏之分，但您干预救治，如果出现意外，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人表情愤懑，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季敏烟。”周靳声音微喘，“把我手机拿出来。”

    她拿出西装外套里的手机，120显示还在通话中，周靳偏头问：“还有多久到？”

    “五分钟左右，您再坚持一下。”

    周靳将患者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示意她挂了电话。

    人群的不满愈加强烈，但经过季敏烟的一番话，大家的谴责都小声了许多，倒让周围显得安静了不少。

    但出乎众人所料的是，比救护车先到的，是警察。

    “都围到这儿干什么？谁报的警？”

    有人窃窃私语：“对哦，这天杀的一晕，都忘记报警了。”

    周靳按压的动作就没停过，体力明显耗费了许多，额前漫上了汗珠，浸湿发丝。他稳着气息，颤声道：“我报的。”

    霎时，周围一片寂静。

    拐卖儿童未遂也会构成犯罪的，因为周靳提前报警，导致男子的母亲很快被抓，通过审讯，警方顺利抓获母子二人背后的团体，并且解救出数十名儿童。

    而该男子因救治及时，平安渡过鬼门关，目前已经服法。

    初聆她们赶到后，拍摄记录了后续的进展，而后一行人回到台里，顺便给周靳做了个简单的采访。

    季敏烟写完稿子后，伸了个懒腰。与此同时，一瓶水被放到了跟前，她抬眼，对上周靳的双眼。

    “你还没走？”

    他点了下头，“我今天有事，请假了，不着急回去。”

    “什么事啊？”她喝着水问。

    “做个实验，需要点材料，不太好弄。”

    “哦。”季敏烟站了起来，把包丢给他，“那跟我回家吧，我爸给我点了大餐。”

    就当借花献佛哄他了。

    她中午没能赶过去跟季溪亭吃饭，本想约个别的时间，但他说之后有别的安排，只能下次了，不过季敏烟爱吃的食物会送到她家。

    算算时间，好吃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不知道哪句话取悦到周靳了，他低睫笑了下，“好，跟你回家。”

    周靳今天出来也没开车，两人打了辆车。路上，季敏烟问道：“对了，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没跟何楠聊她的心结啊？”

    这段时间，一直是各种治疗，但周靳他们从来没跟何楠沟通过别的问题。

    “她想解决的，和她的身体想解决的，并不是一个问题，所以不能急。不过也快了，明天就找她聊。”

    何楠希望自己能顺利训练，不对杠铃过敏，可很显然，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此。如果过于为了解决而接近问题，效果会适得其反。

    季敏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周靳偏头看她，“说说吧，你天天跟何楠凑一块儿聊天，都发现了些什么？”

    她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而后别开眼，说：“经过各种深入了解，我觉得，她的压力基本来自两方面：原生家庭和网络暴力。”

    周靳嗯了声，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兴趣：“继续。”

    她手心朝上：“一个字一万，付钱。”

    “……你可真敢开口。”

    季敏烟挑眉，“是呢，所以有钱吗？周医生。”

    周靳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赊账行么？”

    “不行。”她否决的格外利落。

    周靳掏出了手机，没几秒后，季敏烟收到了一条一百万的到账短信。

    她眼睛睁大了几分：“……我开玩笑的。”

    周靳淡定地回：“那你退回来。”

    “算了吧。”季敏烟喜滋滋地收起手机，“谁能拒绝一百万呢。”

    尤其是白白得来的，幸福感简直翻倍。

    周靳要笑不笑地掐了下她的脸，僭越的动作一出，自己都愣了。

    半晌，他松开手，坐了回去。

    季敏烟没注意他的反常，开心地说道：“钱都到账了，那我就给你浅浅分析一下吧。”

    “明天吧。”周靳心不在焉地说，“现在太累了，不想听。”

    季敏烟：“……”

    行，给钱的都是爷。

    到家后，季敏烟没有看到她的大餐。

    因为她不一定能接到电话，所以订餐时，没让季溪亭留自己的。她打开客厅的灯，换了鞋，给季溪亭发了条微信：【亲爱的父亲大人，你美丽的女儿饿了，请问她的大餐什么时候到？】

    季溪亭秒回：【收到收到，爸爸现在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

    季敏烟回了个点头的可爱表情包，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回屋换了睡衣，又返回来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周靳一路给她善后，摆鞋子，挂外套，拿充电器，最后给她手机充上电，才端了两杯水过来坐了下来。

    娴熟到像是在自己家。

    季敏烟乐得清闲，懒洋洋地解释迟到的大餐：“我爸说吃的现在送，你忍一忍。”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季敏烟的脸唰一下红了。

    她今天一天，就早晨喝了杯燕麦粥，其他什么也没吃，不饿才怪了。

    周靳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拿了包早餐饼干过来，递到她跟前，“你垫两口，忍一忍吧。”

    “……”

    不过她确实有些饿了，这会儿也懒得，嘴硬，撕开包装袋拿起一块就吃。想着周靳估计也没怎么吃，季敏烟给他也递了一块。

    周靳跟人谈事时稍微吃了点，这会儿没太饿，就摇了下头，“你吃吧。”

    季敏烟看他在回消息，以为是不方便，所以才拒绝的，于是自然的上前，将饼干送到他唇边。

    她没掌握好距离，直接怼到他嘴唇上，饼干碎若有似无地撒了下来，季敏烟张嘴示范：“啊。”

    周靳微顿，而后意味不明地抬了眼。

    季敏烟皱了下眉，“周靳，张嘴。”

    她举着胳膊好酸。

    周靳撇了她一眼，她穿着居家服，胸口白得晃眼，锁骨分明漂亮，他眼睛都不敢乱看，生怕心里的恶魔跑出来。

    这么亲密的动作，是在考验他的自控能力吗？

    当然，他烦的不是她。

    周靳真正烦的，是他非常清楚季敏烟并无旖念，她所有的行为都很放松，而他跟小人附体似的，满脑子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