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中，残存的心悸还在跃动。

    季敏烟神情惊惧地捂住心口，总觉得这个梦实在是诡异。

    就好像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

    她为什么要勾引周靳？

    季敏烟心底有些莫名，随之涌上未知的不安。

    她抿唇拍了拍脸颊，下意识想把梦境赶出脑海。

    刚出客厅，她撞上在玄关处换鞋的周靳。

    季敏烟立马往他跟前走，“你要出去吗？”

    一连几天都没有和他分开，此刻见周靳出门，她忽地不安起来。

    周靳嗯了声，同时拿起衣帽架上的棒球帽，回头与她对视，“不敢一个人待着？”

    季敏烟下意识反驳：“是不想！”

    他扯唇轻笑：“行，你不想。”

    “……”

    周靳气定神闲的，一副懒得跟她掰扯的欠揍模样，季敏烟越看越气，然后没忍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你这什么语气？”她谴责道：“本来就是我不想。”

    话音刚落，周靳突然倾身，抬手掐着她的脸，神情倨傲：“季敏烟。”

    季敏烟很嚣张：“干什么？”

    他低着头，两人挨得很近，交缠的呼吸在静谧里无限放大。

    对视的每个瞬间似乎都被拉长慢放。

    气氛的走向逐渐迷离。

    季敏烟甚至能看见，他离她很近的瞳孔，隐隐藏着太阳反射过来的碎光，而后拼凑出她的形态。

    亲密又旖旎。

    季敏烟的气焰瞬间消失。

    她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感受着被莫名热潮裹挟的暧昧氛围，心跳越发快，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安静里。

    周靳忽地弯腰，凑近她的眼眸，挑了下眉：“家暴违法，你还有印象吗？”

    “……”季敏烟瞬间想拍死他。

    这人是有毒吧？

    在这种气氛里，是什么脑回路想到的家暴？

    “没印象！”季敏烟愤愤打掉他的手，语气嫌弃：“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别打扰我吃饭。”

    她刚想往厨房走，手腕被周靳抓住。

    他的骨架凌厉，个子很高，只身遮住季敏烟身前所有的光线，将她笼于阴影之中，含笑嘱咐。

    “早餐在微波炉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可能是因为长了一张不走心的渣男脸，他看起来不太靠谱。

    但在照顾她这件事上，周靳何止无微不至。

    言行间给人的安全感满满。

    季敏烟抬眼，目光从他凸起的喉结上移，撞进他的直白且专注的视线里。

    “‘酒点半’有点事，我过去一趟，处理完就回来。”

    酒点半是今年周靳毕业后开的酒吧，最近因为陪她，一直都没怎么过去。

    闻言季敏烟弯了弯唇，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而后，她乖乖应了声：“好。”

    周靳这一离开，一直到下午都没回来。

    中途他给季敏烟点了餐送到家里，简短发了消息，叮嘱她好好吃饭。

    季敏烟是新闻学专业的，因为怕失忆会影响学业，因此趁着最近还没开学，她听起了专业课。

    看了一天的电脑，到下午，她的眼睛实在有些酸涩，索性出了门。

    出去后，她也没有瞎逛，跟着导航慢慢晃到酒点半附近，往地上垫了张传单，季敏烟随意地坐在了路边的台沿上。

    天色逐渐从大亮，慢慢变暗，而后，霓虹灯此起彼伏闪起。

    酒点半的人流量开始变多。

    这个时间段基本都是往里进的，鲜少有人出来。

    季敏烟托着脸颊，胳膊肘支到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酒吧门口。

    片刻后，她看见一帮人浩浩荡荡地从酒点半出来，粗暴拖拽着一个身形强壮且看不清脸的花臂男，停在了门的侧面。

    没多久，拳打脚踢的声音传了出来。

    花臂男被打得发出痛苦的哀嚎：“别打了！救命啊……我要报警！这有监控！严烈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喊叫持续到一半，花臂男被一个更加高大的男人提起，整个人悬空。

    被叫严烈的男人掐着他的脖子，冷笑着看着花臂男奋力踢腿陷入窒息，而后抬了抬另一只胳膊，“砸了。”

    话音刚落，人群末尾的两人上前，一棍子将酒吧门口的监控砸落在地。

    花臂男一顿，挣扎着开始求饶：“我错了！烈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

    光打在对方脸上，季敏烟看见施暴的男人长相并不突出，却一脸痞样气场不善，眼角下的疤痕挤压在一起，恶戾且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把将花臂男甩到墙角，“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见一次，就搞你一次。”

    季敏烟距离殴打现场不过几米，被吓得浑身僵硬。

    法治社会，怎么会有这样的恶劣行为？

    季敏烟回过神打算报警，却见几人准备离开。

    她攥着手机微蹙眉，犹豫着需不需要打120。

    与此同时，一行人从两侧分开，腾开了一条路。

    被簇拥的男人面对她的方向，目光忽然凌厉地看了过来。

    季敏烟魂都快吓没了，立马低头侧过身，整个人藏进阴影里。

    “烈哥，怎么了？”

    男人皱眉看了黑暗里的那团人影，正想往前时，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往停车场走：“喂，叔。”

    刚巧此刻，纹身男吐了口血水，趁机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开。

    一切似乎回归正常。

    季敏烟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

    ……

    另一边。

    撞见打人事件后，季敏烟不想一个人无止境的等下去了。

    她平复好情绪给周靳发了微信，说自己在酒点半门口，然后起身，换到了一个相对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处安静了许多，她的神情怔愣，像是进入到另一个空间，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

    直到意识感知到一抹异样。

    清风携槐花香飘荡，带过几缕熟悉的青柠味，混合成了一股和谐好闻的味道，伴随一抹阴影落下。

    视野色调忽暗，似是有人隐隐压着光线。

    季敏烟忽地抬眼。

    一米开外，周靳单手插兜，懒散地倚在路边的单车座椅上。他的嘴角淡扯着，一副闲闲看戏的放松模样，长腿微曲交叠，臂弯挂着件外套，眼神饶有兴趣地，落在她身上。

    季敏烟表情凝固。

    下一秒，周靳顶着张心情很好的脸，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停下后曲腿半蹲。

    这个角度，她也要仰头看他。

    季敏烟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她好想扑到他怀里，肆无忌惮地感受他的体温，搂着他的腰告诉他，自己刚才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想让他知道刚才那个长得凶巴巴的黑社会的，是怎么丧心病狂当街打人的。

    可最后她只是惨兮兮地看了周靳一眼，并没有其他的行为。

    周靳好像还挺保守的，没怎么主动和她亲密接触，搞得她也不敢太主动，怕显得不矜持。

    季敏烟的思绪正天马行空呢，就看见对面的男人动了动。

    周靳慢腾腾地抬起胳膊，从外套口袋里手里拿出来了个黑色皮夹，指腹抵开皮夹，他低睫停顿几秒——

    而后，季敏烟看见，他从皮夹掏出一张一元纸币，横在骨节之间，缓缓伸到她面前，手指松开，纸币轻飘飘落下，歪在她脚边。

    季敏烟微微睁大眼睛，神情茫然。

    而后，周靳的声音低低沉沉，在嘈杂喧闹中响起：“不用谢。”

    “？”

    他是把她当成乞丐了吗？

    回过味来的季敏烟气得脑袋冒烟，她盯着周靳，一字一顿道：“谢你妹。”

    “谢她没用。”他挑眉，“钱是我赚的。”

    “……”

    周靳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下巴往她跟前一扬，姿态随意散漫，悠悠道：“嫌少啊？”

    谁还不会呛人了。

    季敏烟配合地拿起那张纸币塞进口袋，掌心摊开伸到他面前，“是呢！所以再给点吧。”

    “……”

    盯着他浓墨重彩的眉眼，她淡定补充：“谢谢。”

    “不客气。”周靳站直，顺带扯起她，极其不走心地说：“今天的善良用完了，改天吧。”

    顺着力道，季敏烟也站起来。

    但她蹲得时间有些久，双腿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动作有些发麻，突然被拉扯起身，她的腿一软，没站稳，失衡往下跌。

    预料中的痛感并未袭来。

    在坠落之前，季敏烟的腰上多了一只胳膊，随着那股力量，她重重扑进了对方怀里，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处。

    先是被所属感极强的气息占据。

    而后是指节坚硬又灼热的触感，蔓延到左手心渐快的振动频率，一点一点加强着存在感。

    季敏烟抬眼。

    撞进周靳漆黑而深的眸底。

    难言的氛围笼罩而来。似是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将此处和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一个隐晦而荒诞的狭小空间。

    黑白高低错落。

    交叠的两道身影在月光下缱绻而唯美。

    像书卷里的插画。

    朦胧光线像是自带滤镜，映得季敏烟的五官格外明艳，精致到让人挪不开眼。

    晚间多风，她的几缕黑发被吹得飘起，若有若无地贴在周靳颈侧，带过一阵酥麻痒意。

    周靳的喉结滚了滚，别开眼，低着嗓音开口：“怎么，乞讨不行改碰瓷了？”

    季敏烟天生反骨，一点亏也不肯吃。

    见他如此调侃自己，索性抬高胳膊环住男人的脖子，将身体重量全数压在他身上，整个人软趴趴地覆了上去。

    温香软玉倏忽间入怀，周靳身体一僵。

    “哎呀——”

    季敏烟嗲着声音顺势开始碰瓷：“胳膊怎么没力气了？我好疼啊！好像粉碎性骨折了呢呜呜呜……”

    她演得巨假，装哭也只是哼唧两声，全程没掉半滴泪。

    可在周靳眼里，季敏烟做什么都占优势。

    眼睫轻颤，只撇撇嘴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更别说她此刻一副很好欺负的骄矜模样。

    周靳的呼吸微沉，热气拂在少女耳畔，沾染到些许绯意。

    夜色里逐渐漫上缱绻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