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最初的目的,却只是为了借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塑一道口碑,以助她日后可以成功脱离侯府。
这宁家容不下她,她定是要走的,但也得不落人口实的走。
脱掉这“世子妃”的污名,还能赠这侯府一汪泥潭。
让人人都对宁观松口诛笔伐,人人都知她裴玉茹仁至义尽,是他自食恶果!
裴玉茹垂眸,又吩咐锦绣再多添些粥,认真施起粥来,再闻赞美之言,也淡然笑过。
她自愧当不得这善人,却也尽力行一件善事。
“夫人,今日的粥已经没了。”锦绣微微蹙眉。
裴玉茹闻言,连忙抬眸望去,百姓领粥的队伍虽减了一半,余下的却不少。
若是没粥了,意味着剩下这些人,这日便要饿肚子了。
裴玉茹犯了难,问道:“还有别的粮食吗?”
锦绣连忙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裴玉茹忽然忆起,她出门带了个包裹,里面装了些馕饼,眸光一亮,她忙吩咐锦绣拿来。
“夫人,你今日什么都没吃呢。”锦绣有些不愿,宁府定不会为裴玉茹准备饭食,回去便已晚了,这馕饼便是今日唯一垫腹的东西。
“无碍,去拿。”
锦绣只好讲包裹拿来,全数发放出去,顷刻便已成空。
纵然尽力了,却仍有不少人手持空碗,失落而归。
天边敛下颜色,脚下尘埃浮动,落幕之景最为寂寥,裴玉茹等人拾掇一番,预备打道回府。
她清算着今日的粮食,心里计划着明日的粮食数量。
上了马车也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车轮带着她的思绪滚动着,没一会儿,却滞住了,车卡在了一处巷口,窜出十余号人来。
“夫人,来者不善。”
锦绣攥紧衣袖,一旁的宁仪明显紧张,唯有裴玉茹面色自若,不见涟漪。
她已连施三日粥,这道是必经之路,想来是早早就打探好了的,特意在这儿候着呢!
难不成那宁观松已然沉不住气,想暗自灭了她?
裴玉茹掀开帘子,一霎,却愣住了。
面前哪里是宁观松派来的,一个个分明就是这些天的难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竟然都一致面带破布,拦在她的车前。
她却轻松的认出了他们。
一时间,心中怅然,五脏六腑都溢着酸楚,她听见他们异口同声的发声:“打劫!”
好一个打劫!
裴玉茹苦笑一声,静静的扫过车前的所有人。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确实有意借百姓口碑造势,可却不曾想,竟得到的是这样的“报答”。
“各位是嫌我施的粥不够多吗?”她直言不讳地问。
一瞬间,所有人都低下头来,左顾右盼的,似有几分愧意,下一秒,却像是下定了决心。
“被逼无奈,世子妃莫要怪罪!”
话罢,一众人竟齐齐涌上前来,好似失了智一般,如豺狼猛兽。
他们眼中凶恶分明,直直冲来,裴玉茹内心大骇,侧目一瞧,只一瞬,一个惊现念头钻进脑袋。
“夫人,这该怎么办?”锦绣在一旁快哭出声来。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别怕。”裴玉茹拉住她的手,趁众人未到跟前,飞身一跃,直直跳下马车。
扭头一瞧,那群人并未转移方向,仍是朝马车飞奔。
“看来他们是为财而来,此番只能丢车保帅了。”凤眸微眯,裴玉茹果断起身,准备乘众人洗劫车上钱财之际离开。
锦绣显然是被吓着了,神色惶恐,眼中蓄着泪。
一窝蜂的人涌进马车,晃荡的车身,疯狂的争夺,挤破的车门,一道难堪之景,不由令人心生唏嘘。
裴玉茹起身理了理裙摆,拉着锦绣,大步离开。
是非之地,不宜多呆。
行数十步,身后已无声响,再回望,马车状况凌乱可怖,上面的财物早已洗劫一空,马车之后,便是大道。
大道之上,来往行人,步履匆匆,瞧不出任何端倪。
一切就好似不曾发生一般。
可悲可叹。
裴玉茹深吸一口气,在这样的世间,也许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了。
“叹什么气呢?舍不得我们?”
一道满含恶意的声音令裴玉茹内心警铃大作,她迅速回头,方才的难民拦在了她的前路。
与刚才不同,此番阻拦之人,仅剩几个粗壮大汉,虽已掩面,却难掩满目猥琐,一身丑恶。
“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锦绣下意识拦在裴玉茹跟前,说话间带着颤意。
那群人相视一番,不作回答,只是不怀好意地笑。
裴玉茹蹙眉,忽地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他们虽然身着难民衣裳,可却不显憔悴,与真正的难民截然不同,反倒像刻意混入难民中的人,目标明确,只为了……劫色。
“跑!”
裴玉茹大喝一声,推了锦绣一把,两人齐齐往马车身后的大道跑去。
“想跑?”身后是恶狠狠的发问,脚步声踩在地上发出让人惊惧的声响。
呼吸加快,风声在耳畔呼啸,往日马车迅速驶过的巷子彼时显得狭长无比,似达不到尽头。
眼见着那群贼人就要追上来,裴玉茹内心心急如焚。
正在这时,目光所及之处,一辆马车进了视野,稳稳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双眸一亮,似燃起万千希望。
那马车与寻常人家的不大相同,是上好佳木制成,车幔之上,黑色流苏晃晃荡荡,车帘上亦有黑蛇盘旋,蜿蜒整个车身。
威严十足,霸气外露,任谁瞧了,都能一眼看出,这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这是……宁觎的马车。
裴玉茹心生希望,嘴角也不自觉染上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马车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只要……只要她再跑几步……
“抓到你了!”
忽地,头发被巨大的力量扯住,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的看着那辆给予她希望的马车。
一瞬竟有些心凉。
不过还好……还好锦绣已经逃了。
裴玉茹脸色痛苦,声音却保持着极致的冷静,“你们可知现在伤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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