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乘坐扶梯下楼，余漫随两只手都拎满东西没空再抓扶梯，这样其实有点危险，但她似乎没意识到，转过头问：“你们今天看了什么电影呀？好看嘛？回头我也来看看。”

    杨雪琳瞟一眼没吭声的周漾，说了电影名和大致剧情。

    她顿时连连点头：“这个我看过，年初在澳洲就上映了，我男朋友陪我一块去看的，拍得挺好。”

    “我也挺喜欢的。”

    两个女的一前一后站着讨论电影，周漾蹙眉似在按耐着什么。

    恰在此时，站他们前面的女高中生突然挺直背伸懒腰，厚重的双肩包顶到余漫随的身体，她穿着七八厘米的细高跟，整个人随之歪了歪，眼见就要摔倒，一只胳膊及时伸出勾住她的腰。

    只闻一声小小地惊呼，她人已稳稳地落到他怀里。

    前面的高中生听到动静转过身连忙道歉，周漾充耳不闻，再按耐不住训斥身前的她：“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哦……”

    余漫随嘟囔嘴，模样几分委屈可怜，刚好下到二楼，周漾不着痕迹地放下手臂，她亦自觉从他怀里退开先一步下扶梯。

    “周先生你刚才有点凶，余小姐好像生气了。”

    站在后一阶的杨雪琳目睹一切，压下心里的酸涩说。

    周漾望着她孤傲的背影，烦躁地吐出两字：“惯的。”

    做错还敢发脾气，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要惯着她。

    直到下到一楼，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和杨雪琳的车都停在负一层停车场，而她要走正门出去打车。

    九月的天气，外面的日头还是有点晒，杨雪琳好心地提议：“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下去，我们俩谁送你一程？”

    “谢谢，但还是不麻烦啦，我住的有点远。”

    她含笑婉拒，脸一转向周漾瞬间没了笑脸，干巴巴地道别：“周检察官，再、见。”

    话音未落转身离开，仔细听末了还傲娇地轻哼一声。

    臭毛病。

    周漾最烦这种仗着张脸耍小脾气的女人，对一旁的杨雪琳说：“走吧。”

    “嗯，好。”

    两人下停车场，边走边聊。

    “周先生，你跟余小姐很熟吗？”

    “不熟。”

    “怎么认识的啊？”

    “我去查案，她是嫌疑人，见过几面。”

    仅此而已。

    “这样啊。”

    “嗯。”

    杨雪琳微微一笑，逐渐放宽了心。

    两个人各自有开车过来，先找到的是杨雪琳的车，她摁了摁车锁，跟他告别：“那有空再聊？”

    “嗯。”

    杨雪琳离开，周漾继续往前走去下一个区找车，驾驶到出口付了停车费出停车场。

    这座城市，无论阴晴雪雨，双休日或是工作日，出租车好像都处于满客状态。

    周漾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站在路边打车的高挑身影。

    什么年代了还站在路边拦车，没用过打车软件吗。

    而此刻，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二十分钟她都没拦到辆车。

    笨女人。

    他心下咒骂，右打方向盘变换车道，一会儿后平稳地停在路边。

    余漫随认得他的车，周漾等她自己走上来。

    但她瞟了眼后照旧继续拦出租车。

    周漾不得不摇下车窗，对着窗外不高不低地喊：“上来。”

    她低下头往车里看，故作惊讶：“是周检察官啊。”

    给他装呢。

    周漾扯了扯唇，不冷不热地提醒：“上来，这里不能停车。”

    她眼珠子转溜一圈，像在犹豫，最终还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麻烦你了。”

    周漾没搭话，看了眼后视镜，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我能吃东西嘛？”

    她把其余购物袋都放到后座，唯独留个四方的小蛋糕盒捧在手里，得到他的同意后，拆开包装勺子直接挖走中间点缀的新鲜草莓，之后也只是默默地挖蛋糕吃，压根不像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很好吃？”

    破天荒的，是他打破沉默。

    嘴巴里塞着食物，余漫随一连点头，咽下后回话：“心情不好当然就要吃甜食啦，还挺好吃的，不枉我特意排队买它，一出来就碰上周检察官你，省打车费啦。”

    这个免费的司机无疑指的是他。

    周漾抿了抿唇，决定保持沉默。

    “对了，杨小姐呢，你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周漾目视前方，边开车边回答：“并非每个人都像余小姐一样觉得驾考难。”

    换而言之，人家自己会开车。

    “哦。”

    余漫随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蛋糕也不吃了，片刻后解释：“我不是觉得驾考难，我只是害怕开车。”

    言辞间严肃认真，没了一贯的嬉笑嗲气。

    周漾突然就想起了洛暮，她说话的口吻，也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像个小老太婆，他们在一起后，他手机里给她的备注有段时间就是“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不太好听的称呼。

    但如今回想，真是最美好的祝福了。

    “周检察官，你很讨厌我吗？”

    须臾之间，她又改换成往常作态，微鼓着腮半开玩笑地问。

    周漾否认：“没有。”

    她伸长脖子凑近看他，哼哼两声一字一句道：“你、骗、人。”

    “随便你怎么想。”

    脑回路转变跟翻书一样快的女人，周漾懒得跟她解释。

    “唉，也没什么啦，讨厌我的人也不差你一个。”

    她坐回去，背对他面朝窗外，唉声叹气地念叨：“反正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而已，严格说起来，连朋友都算不上呢，毕竟只是我一厢情愿，在周检察官的心里，我只是个曾被怀疑是杀人凶手的路人甲而已，从今天就看出来啦，同样都是朋友，跟我吃饭没空，转头就去跟雪琳小姐吃大餐看电影。”

    “唉……我就被打击到了随口说说而已，周检察官你听了别放心上啊。”

    桩桩件件地数落他，周漾额角青筋一跳，生出想把她扔下车的冲动。

    “话说，原来周检察官喜欢雪琳小姐这种类型的呀。”

    她忽然转过来看他，不等他出声，兀自点头自问自答：“也对，温柔端庄的女孩子，宜室宜家，谁不喜欢呢？我也喜欢。”

    话都让她说完了，周漾还能说什么呢。

    他重重踩下刹车：“到了。”

    余漫随往车外面一看，可不就是文苑小区的南门。

    “行吧，那我下车了，谢谢你。”

    她买的东西太多了，先把没吃完的蛋糕重新装好放到副驾驶座，然后去后座拎购物袋，接着再绕回来拎蛋糕，关上车门后歪着脑袋从车窗和他告别：“好了，周检察官再见。”

    他蹙着眉，表情很严肃，话从唇缝里蹦出来：“下次，提前告诉我。”

    “嗯？”

    余漫随疑惑地望着他。

    周漾眼皮抽了抽，与她对视，语气凶狠：“吃饭。”

    “啊？哦。”

    她顿时喜笑颜开：“好的。”

    “走了。”

    “嗯，再见。”

    他驱车缓缓驶离，望着后视镜中不断挥手的身影，不得不跟自己妥协。

    就当多了个普通朋友，偶尔见见吃顿饭就行了。

    没办法，最近想起她的次数有点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