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人终于满意离开的时候,客厅已经被砸得一片狼藉。
催债里为首的那个临走前,恶狠狠地放话:“再给你几天时间,下次来要是再看不到钱,老子点了你们房子!”
“住着这么大的地方,嘴里说拿不出钱来,谁信啊!”
他最后往地上啐了一口,才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客厅的门大开着,冷风不断灌进来,陆舍予麻木空茫的瞳孔中几乎已经窥不见什么情绪,过了半晌,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第几次,她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从父母入狱,陆家倒台后,她的人生就已经急转直下,如同陷入了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乱?”
一道娇嗔声音蓦然响起,陆舍予抬眸望去,一眼看到楚倩然。
楚倩然妆容精致,皱着眉环顾着客厅,而她身侧的男人,眉眼冷淡地揽着她的肩,仿佛没看到站在一旁的陆舍予一般,抬步跨进客厅。
“只是一些来催陆大小姐债的而已,不用管。”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讽刺。
陆舍予掌心冰凉,她死死地瞪着他俩,一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顾辞淮蓦地冷笑出声:“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在监狱的爸妈,就会不好过了。”
陆舍予心痛如绞,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将泛起的泪意压下去:“我爸妈当初把你当半个亲儿子看待,如果不是他们,你早就死在街头了!”
她的声音凄厉,嘶哑道:“若早知道只会养出一个白眼狼,他们当初就不该救你!”
顾辞淮眸色一片冰寒阴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字字诛心:“救我?一家子恶毒的伪善之徒,现在这种下场,也不过是他们自找的!”
他一把甩开陆舍予,像是丢开一块厌弃的垃圾。
陆舍予踉跄着摔倒在地,而顾辞淮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分过来。
楚倩然挽着顾辞淮的手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娇声道:“陆小姐,你当初说,是你爸妈收留了阿淮,那阿淮现在不是也好心收留了你?怎么还做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陆舍予咬住唇,唇齿间溢出淡淡的血腥气。
当年,顾辞淮家里出事,父母和顾家是旧交,义无反顾地救下了顾辞淮,为的不过是顾辞淮父母临死前的一句托付。
但现在,顾辞淮强迫她留在这里,却是彻头彻尾的羞辱!可她如今一无所有,对楚倩然的刁难也只得沉默以对。
“有客人来了,连杯茶都喝不到。”楚倩然阴阳怪气地讽刺,见陆舍予没动,不悦地踢了踢她,“你聋了是不是,我说让你给我倒杯茶!”
陆舍予咬着唇,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心中纵然已经恨意滔天,没有依靠的她,也只能低头。
她去厨房倒了热茶,却在端给楚倩然的时候,楚倩然有意无意的一缩手,杯子“砰”的一声砸落在地,温热的茶水混合着碎瓷片飞溅开来!
“啊!”
楚倩然惊叫一声,站起身来:“你干什么,想烫死我吗?”
可她身上根本没沾到什么茶水。
陆舍予下意识地摇头,刚想要辩解,就听到顾辞淮紧张地抬起楚倩然的手臂,继而满带怒意的冷喝:“果然跟你父母一样蛇蝎心肠!给倩然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没接好杯子……”
陆舍予张了张嘴,苍白的解释在触及顾辞淮遍布森寒的一双眸子时,宛如卡在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拙劣的手段,顾辞淮怎么会看不出来,在他眼里,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只是一个罪有应得罢了。
就像是陆家巨变突发,父亲莫名其妙背上出卖商业机密的罪名锒铛入狱,母亲经受不住打击住进了医院,所有的卡都被冻结,她身上一分钱没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顾辞淮,得到的也不过是这四个字。
罪有应得。
楚倩然眸光动了动,不易察觉地伸出脚,狠狠踢在了陆舍予小腿上。
剧痛传来,陆舍予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狼狈地扑倒在地上那一片碎瓷片上!
鲜血当即涌了出来。
“我的话你听不到吗?”顾辞淮神色微动,偏过头,语气却更冰了两分,“给倩然道歉。”
陆舍予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她的母亲还躺在医院里,她只能照做。
“对不起,楚小姐。”
短短几个字说得格外艰难,陆舍予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我错了。”
楚倩然这才满意:“滚吧,别在这里晃了,看到就晦气!”
陆舍予默默站起身,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楚倩然娇嗔的声音。
“阿淮,什么时候让她走啊,她们一家人那么伤害你,我真不想看你和她再有什么牵扯……”
陆舍予背对着顾辞淮,看不到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两三秒后响起淡漠声音:“我暂时还不想放过她。”
所以,直到他玩腻之前,她都只能过着这种生活。
腿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碎瓷已经深陷入皮肉,陆舍予本打算自己在家里处理一下,却始终无法止血,只能来到了医院。
她独自去挂了号,有些出神地望着腿上的伤口,护士叫了她两三声才反应过来。
护士语气不悦,将一张孕检单拍到了她面前:“你怎么回事啊,自己怀孕了不知道说吗,差点给你弄错麻醉药,要是产生排异反应,责任谁承担?”
陆舍予如同被重重打了一锤,不敢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怀孕?
顾辞淮的孩子吗?
她和顾辞淮只有两三个月前的一次,顾辞淮喝醉了酒,动作全是厌恶与粗暴,不带丝毫感情的占有……
陆舍予猛然扑到洗手间,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
她立刻想去妇产科打掉孩子,但走到门口,却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有所反应,踢了踢她的手。
孩子是无辜的。
陆舍予幽魂般地出了医院,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睛生疼。
她咬紧牙,下定了决心。
“喂?”
陆舍予声音嘶哑:“楚倩然,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不在顾辞淮身边,楚倩然也不屑再伪装,冷哼一声:“我可不知道陆大小姐有什么生意可跟我谈?”
陆舍予不想跟她废话,单刀直入:“给我十万块,我会带着我母亲离开,去别的城市,保证不会再出现在顾辞淮面前,十万块,买你今后和顾辞准长相厮守,应该不亏。”
楚倩然当然知道,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几乎没有坏处,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在顾辞淮那边,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如果他狠不下心,那她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可以。”
短暂的片刻过后,楚倩然嫣然一笑:“钱我会当面给你,地址等会儿发给你,也会给你买好机票,希望你这一走,就再也不要回来。”
陆舍予挂断电话,去医院给母亲办了手续,才来到楚倩然发给她的地址。
天色已经昏暗下去,陆舍予走进小巷子,尚未看清周围的环境,身后就猛然窜出几个大汉,重重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带着刺激性的甜味涌进鼻腔,是乙醚!
陆舍予想挣扎,但身体却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在昏迷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那几个男人把自己强行塞进了路边一辆准备好的面包车,然后掏出了打火机。
下一秒,灼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别墅内,顾辞淮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的烟,神色晦暗不明:“你说……陆舍予怀孕了?”
“不会有错,我们护士反复确认过的。”
电话另一端的医生低声道:“我们建议陆小姐留院观察,但她很快就离开了……”
顾辞淮挂断电话,难掩心底震动。
这个孩子,是在他所有计划之外。
恰在这时,助理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顾总——!”
“陆舍予在哪?”顾辞淮打断助理未出口的话,沉声问,“她怀孕了,把她找出来,带到医院打掉。”
助理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开口:“顾总,刚刚接到消息,陆小姐她……医院附近的巷子爆发了火灾,陆小姐她,她没能逃出来,赶过去的搜救人员说,尸骨无存……”
“啪——”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出来的声响,顾辞淮指间的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