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路上,裴临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佩玉,思索着如何同风梳香交涉。可惜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子丑寅卯,一行人就被截住了。
“随风师叔,白鹭渚传讯,山主和各派前辈请众位前去议事。”一个小弟子沿路奔来,气都未喘匀便急道。
“可知是为何事?”随风上前诧异问道。
小弟子支吾着说不清楚。“仿佛是同归剑门有关……”
众人皆有些茫然。顾盼小声嘀咕道:“不会是余焕一跑去告状了吧?”
从时间上看,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妨事,先去看看再说。”风梳香心情好,对糟心事的包容度都提高不少。“咱们这么多人在,他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云寒宗三人并天一观大师兄便叮嘱了同门一番,跟着随风往白鹭渚而去。
临走前风梳香望向离索于人群外的裴临,本想同他打个招呼,但见其敛着眉似乎在想什么的模样,便没有去打扰,准备回来再聊。
她转身的瞬间,正值裴临投来视线。
少年站在树下,余晖从梢头穿过,将他俊朗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半。注视着风梳香走远,他面无表情松开佩玉,抬脚走向另一条路,很快没入其中。
白鹭渚上已到了不少人,七里香在木廊下绽放,送来清幽的香。议事堂四面宽阔,周围窗扇支起,西斜的暖光便趁机钻了进来,将内里照得亮堂。
上首处一人肃容端坐,年莫四十,长发用一只木簪挽住,面容同澹台仪很是相似,正是山主澹台容。
云寒宗三人跟着随风上前行礼,又依次见过左右分坐的众位前辈,便乖觉无比站到顾衡身后当没得感情的背景板。
四下气氛紧巴巴的,像是发生过什么大事,好在风梳香角色扮演(装逼)的水平突飞猛进,熟练抬出一张“莫挨老子”的冷漠脸,比原主还像原主。
这种表情很快就产生了人传人现象,旁边的顾盼和顾虔安有样学样,也齐刷刷调整出同款。
在斜对面目睹全程的天一观大师兄:“……”
回头想说什么的顾衡:“……”
他还没死呢!
被三张复制粘贴出来的送葬脸冲击到了,顾衡话也不说了,立刻扭回头,手中的灵石核桃都快转出虚影。
他还叮嘱个什么劲儿,这三个不把别人气倒就不错了。
堂外由远及近,又传来脚步声,澹台仪领着桓不尘走了进来。她目不斜视去到上首,在澹台山主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便振袖立到随风旁边。
修剑堂着白衣,符阵堂则是黑衫,两人并肩站着,相衬极了。
蓬莱剑派的坐席在左侧首位,已靠坐着一位阖目养神的老者。桓不尘行过礼便到其后站定,朝对面风梳香三人与旁边天一观大师兄宁远点点头,便跟个石雕一样再不动了。
“……”
目光在同辈人身上绕了一圈,宁远茫然地想,自己是不是不太合群?
七大派仅存的四家都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些眼生的人陪坐。至于先前猜测告黑状的余焕一,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风梳香摸不清眼下状况,但没关系,她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当一条合格的咸鱼。
一时间,偌大的厅中,除了顾衡那两丸灵石核桃细微的摩擦声,便再无其它声响。最后还是上首的澹台容忍受不了这种宛若上坟的气氛,轻咳一声开口。“既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不如开始罢?”
“不太好吧?”
与顾衡隔了一座的男人拿杯盖轻拨盏中茶水,眼也不抬。“澹台山主也知道,犬子是因事耽搁了,又非故意迟来,不妨再等等?”
“余门主不是在这坐着么,还怕你归剑门被撇开不成?”蓬莱剑派那位长老掀起眼皮扫他一眼,哼声道。
哦?这是余焕一他爹?
听起来不像个好相与的。
风梳香微微偏头,用余光瞄了瞄,准备以后见到这爷俩就绕道走。
余门主大笑起来。“不是诸位说要磨炼小辈,才各叫了弟子来?我总不好叫焕一给落下。”
他饮一口茶,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道:“说起来,各派来的都是承继者吧?顾兄怎么一下子叫了三个?”
“自然是想让孩子们长长见识。”顾衡不咸不淡道。
“有道理。”余门主赞同点头,起身行到他身旁,颇为感慨道:“也就是大派弟子才有这种不争不抢的风范,搁到别家里,早就斗成乌鸡眼了。”
风梳香:“……”
不是,您搁这儿挑拨离间呢?
虽然她没有很聪明,但这是纯纯的反话无疑吧?她可算知道余焕一讨人嫌的天赋从何而来了,这妥妥是遗传!
见顾衡没有接话的打算,风梳香点点头,自觉当起发言人。“前辈说的是。”
只听声音,她这话说得真诚无比,可惜配上送葬脸,让这句话莫名充满了嘲讽意味。
余门主被扑面而来的割裂感迷惑,一时闹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五好青年,风梳香当然要体贴地帮他理解,扭头盯向旁边的二顾,示意他们接个龙。
二顾心领神会,用同款配置齐声道:“前辈说的对。”
“……”
顾衡捂住脸,不想搭理这三个突然放飞的存在。
能说这样一番话,余门主显然是没安好心,只他没想到会碰上三根软钉子,颇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开始肉眼可见地发青。
搞完事,风梳香就作恭顺状安静如鸡,不经意觑见他的脸,心道青成这个色调,这位余门主该不会是个心脏病病友吧?
关键时刻,姗姗来迟的余焕一解救亲爹于“病发”之际。
“逆子!你是腿断了吗,这时候才来!”指着儿子怒骂一声,余门主甩袖坐回自己的位置,麻溜踩着梯子下来。
刚进来就被骂声砸到脸上,余焕一正是懵逼的时候。
被一帮猴子欺负,他今天委屈大发了,就等着跟老爹好好诉苦,现在倒好,真是委屈它娘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
可惜眼下有满屋子前辈看着,他不敢造次,只得气呼呼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显然仔细整理过仪容仪表,余焕一的头发带着刚洗过的蓬松,看起来毛茸茸的;瞳仁也被起伏的情绪所影响,透出水洗过的润泽,让风梳香想起邻居家养的那条哈士奇。
“好了好了,人都齐了,说正事吧。”主位澹台容无奈打圆场。
事情说来倒也简单。
七大派如今只余其四,既然空了三席出来,免不得有人想顶上来——比如归剑门,再比如今日陪坐的其他门派。
成为七大派的一员,并不只是名头好听,也是实力和资源的一次飞跃,可惜僧多肉少是一回事,仅存四派不轻易松口又是另一回事。
余门主便瞄上了秘境灵狩,想要借此修界盛会刷一波声望,好把自家抬进去。
祝家没了,那由曾经依附祝家的归剑门接替,也算是一种传承嘛。
他算盘打得嘣嘣响,谁知先前提起这一遭时,其他人根本不配合。
顾衡自不必说,打定主意要当甩手掌柜,秉持着“非必要不出手”原则,直接就吩咐人去喊风梳香三人。
其他三派瞧见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直接现场效仿。一对多,余门主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只得憋闷地去喊余焕一。
“秘境奇诡莫测,灵狩本就风险重重,若因此事令各派弟子相争,反倒不美。”
到底是野心占据上风,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清清嗓子说出自己的计划来。“我是这样想的——不若制作一批信物,先行散置于秘境,灵狩时各派自行搜寻,最后依获取数量来重新排出七大派,如何?”
话落,满堂人礼貌性地保持了沉默。
四派中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神色复杂。
emmm……这是在驴人吧?
若非场合不对,风梳香简直想挠挠耳朵,看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岔子。
这种渔网式的方法,她合理怀疑这位余门主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果然不出五秒,有暴脾气的人忍不住了。
“余门主的意思是,若拿不到足够的信物,即便在七大派之列,也会被一脚踢出去?”
澹台仪上前一步,平平注视着余门主,眉头微向上挑起,使得明艳面容多了迫人的锐利,显然是很不满意方才的提议。
她环顾四周,忽而冷笑一声。“那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倒落个受人摆布的境地。”
“怎么会。”余门主摆摆手并不着恼,脸上笑呵呵的。“能拿到信物,本就是实力的体现,太墟学苑英才辈出,又怎会屈居人后?”
不善言辞的大小姐被软话顶了回来,沉着脸不发一言。
桓不尘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敢问余门主,已获得的信物,是否可进行抢夺?”
他一脸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风梳香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解读出这话背后的潜台词:
我晓得这主意有猫腻,但我能打所以不在乎,只要可以动手抢,输家肯定不是我。
发现能借机打架后,战斗狂人桓不尘的接受度直线上升。
按照谁出头谁得利的原则,相对柔弱的归剑门,显然将是肥壮且最好薅的那个。
瞧瞧,路这不就走宽了?
此话一出,压力瞬间给到归剑门这边。
余门主笑容僵了僵,勉声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还是自行寻取为妙。”
“您说的是,毕竟灵狩才是重头,若无缘由,大家总不至于在秘境里大打出手。”随风似乎善解人意道。
风梳香眉毛扬起,脸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往常大家各打各的,确实不至于内讧,这次涉及到脸面和排位……瞧,缘由这不就来了。
突然兴奋.jpg
众背景板或直接或隐晦的将目光投向某处。无精打采的余焕一忽然被明里暗里地视线狙击,后背瞬间冒起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将被霍霍的肥羊。
“门派之间抢便抢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天一观游离世外,门下弟子清静自在,对虚名根本不带搭理的,宁远左右看看,补道:“只是人数悬殊,信物若被散修得了,还是莫要欺人才是。”
一圈下来,便只有云寒宗还未表态。
顾盼和顾虔安看过来时,风梳香正试图使用非常规手段。“小九,如果让你进行识别,你能不能搜索出其它信物的位置?”
“以自身为圆心,有效探测距离三百公里,三积分可兑。”
风梳香盘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够使了,积分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哪怕缺一点,还可以组团去打劫余焕一。
这样想着,她便直接答应下来,当了一回全场最爽快的人。
“那就这样定了。”见状,澹台容敲定此事。“秘境还有三天便要开启,信物便交由炼器堂准备好了。”
评论
是清酒不是浊酒
1年以前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我是作者 :看见猫猫于是点进来了()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