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白端了几杯果汁,去到书房掩好了门才如释重负,她将果汁递给两个叔叔,一脸抱歉,“二叔、三叔,你们不要把奶奶的话放在心上,都是小事情。”
二叔性格最软,他叹气,“也不算小事情,你哥哥没有了,你奶奶难免这样。”
“说这个干什么。”三叔迅速打断,换了个话题,“听说年后你要驻外了?”
李露白一愣,旋即回过神,“也不算驻外,可能会被借调到驻联合国的代表团。”
三叔语重心长,“你是很有希望的,但是太年轻,不要沉不住气。露白,希望你能够分清楚工作和意气。”
“所以……”李露白最后还是问出口,“其实是家里希望我调任的吗?”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二叔打了个圆场,“你的上司跟我们都提过这件事,我们都觉得是很好的机会。”
三叔接着话头,“对你的履历会是个不小的提升,你要有自信,能去那里也是你的个人能力出众。”
暖气的温度一向都很高,书房的玻璃上结了满满一层水珠。李露白觉得手里有些汗意,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当初如果是放哥哥去做他感兴趣的科研,而不是让他去考军校,现在哥哥应该会比我更能成为这个家里的希望。”
“小白……”三叔欲言又止。
李露白搓了搓手,倚在桌边,“已经好几年了,但我从来不会梦见我哥哥,我很困扰,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位叔叔,“我其实只是很想问问他,申请调去非洲维和的那两年,是不是他来这个家后最快乐的两年。”
关于她调动的这件事,后续两位叔叔没有再敢提。
刨除这件事,其实整个新年都是很和谐的氛围,甚至于连父亲在家一整天的正月初三也格外和谐,李露白和他彼此相安无事,甚至还寒暄了几句工作近况。其他时候,李露白多是跟着母亲和奶奶在厨房学习下厨。
其实李露白家是南方人,迁居北方这么多年也还是保有一些南方的习俗,比如这时候他们家会不包饺子,包甜汤圆,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从小生活在北方的李露白不怎么吃饺子,虽然也不喜欢吃甜汤圆,但总是更接受吃甜汤圆一些,是以就更坚定了奶奶每年新年包汤圆的习惯。奶奶似乎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母亲,故而母亲虽然是北方人,但是也很顺从家里这个习惯,从不提新年吃饺子这件事。
李露白想过告诉母亲其实这件事没有关系,饺子和汤圆也是可以一起有的,有一次就要憋不住忤逆奶奶的意愿帮母亲说话时,哥哥悄悄在耳边告诉她,“其实我也喜欢吃甜汤圆,妈妈会很高兴我们都喜欢吃的。”
唯一不大好的是,一回到家里李露白就很容易想起哥哥。
和面的奶奶又开始旧事重提,“趁你爸爸在家,我刚让他给他秘书打了个电话,中午过来一趟我们家。”
突然又听到这件事的李露白惊出一身冷汗,原本以为奶奶只是说说而已,万万想不到奶奶是真的上心了,更想不到的是父亲居然也真的会顺从奶奶这么荒诞的想法。李露白脑子里突然闪过况南衡的模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不行啊奶奶!我有喜欢的人。”
大概李露白的反应太激烈,连母亲都停下了在捣烤陈皮的手,有些讶异,“露白?”
奶奶和面的手势一顿,意外惊喜,“我就说,咱们小白这么盘靓条顺,怎么可能没有,快跟奶奶仔细说一说。”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的父亲也问了一句。
凉了,李露白此刻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李露白强自镇定,事已至此只能面不改色的说谎,“才刚刚开始,我觉得不合适告诉家里。”
父亲又问了一句,“他是什么职业?”
李露白如实回答,“是医生。”
立在厨房门口的父亲沉吟片刻,“那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带回家来我们见见吧。”
没有办法,要知道她至今对况南衡一丁点办法都没有。话说到了这里,李露白包汤圆的心也没有了,抱着手机坐到了沙发上。她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最后停在了和况南衡的对话框上,大年初三了,连一个祝福也没有。李露白委屈得嘟起了嘴,低声嘟囔,“至少看在高中情谊发个新年快乐啊,群发祝福我也可以接受的啊。”
她最后妥协,在屏幕上敲下“新年快乐”四个字,发送了过去。屏幕暗下的一瞬间手机就震动了,况南衡消息回得很快,“你也是。”
看到回复内容的一刻李露白就泄气了,她长长叹口气,斜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正重播着春节联欢晚会,红艳艳的舞台扎得她眼睛疼,她抓起遥控器乱按一通,手机又震动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李露白呼吸一滞,抓起手机直奔房间,迅速回了一个“当然可以”。
她才刚刚清了清嗓子,电话就打进来了,况南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这个假期没有忙工作吗?”
李露白倚在房间门上,“没有呢,可能我的领导体谅我,这个假期到现在都没有接到电话。”
“还以为你这个假期也会很忙,就不敢打扰你。”况南衡说。
李露白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好了一些,似乎很没有出息,她放低了些声音,“那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况南衡似乎还在那边工作,李露白能听见间歇键盘敲击的声音,“我在值班。”
李露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况南衡的职业是具有特殊性的,“那你是不是这几天都一直在医院啊?”
“差不多是这样。”况南衡回答。
即使这个回答足够轻描淡写,李露白也能顺着联想到况南衡这段时间有多疲惫,“那我现在是不是打扰你了?”
况南衡那边的键盘声停下来了,“你从来不是我的打扰,更何况今天是我想跟你说话,一直都很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况南衡顿了顿,“所以你最近好吗?”
他好像有很神奇的能力,有时候只是几句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话,出于他温柔耐心的语气,也能够让自己在顷刻把所有担心、烦躁、抱怨都抛诸脑后,平静到把纷杂的思绪全部克制住,仅仅只能够剩下面对他时的坦诚真心。
“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李露白轻声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了护士焦急的声音,“况医生,急诊有个病人需要会诊。”
李露白忙说:“你快去吧,我们改天再说。”
况南衡甚至来不及多说几个字,回了个“好”就匆匆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过了好些时候屏幕才暗下去,才看不见况南衡三个字。李露白不自觉握紧手机,抬头望着窗外出神。
最终李露白暗暗叹了口气,好像,是真的很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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