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还在说：“孟先生，这是从杂志社安排我第一次采访您开始，我搜集的关于您本人和ME集团的所有新闻报道，国外国内，直接间接，一共包括七家中文媒体、十家外国媒体。三个月前ME加入东岳资本的那场新闻发布会，我为了和您面对面说话的一分钟，做了整整一周的功课，但您的一些回答和反问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这证明我的准备还有疏漏之处。”

    摆在桌上的，是打印出来的阅读资料：照片、密密麻麻的中文英文、ME的年报、东岳的年报，还有她字迹娟秀的批注。

    单看这些，说她是个记者没人信，说她是个研究员，倒很像。

    孟峄知道宋汀为何如此器重这个资历很浅的年轻女孩了。然而更令他动容的，是她那句话……

    我为了和您面对面说话的一分钟，做了整整一周的功课。

    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她在电脑前捧着咖啡杯认真思考的样子，她在办公室和老师讨论的样子，她在采访前夕紧张得睡不着觉的样子。

    这些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

    孟峄紧紧握住杯子，狂跳的心脏几欲冲破胸膛，极力垂下眼，敛住眸中情绪。

    这谁受得了啊。

    席桐看他无动于衷，以为他对自己的陈述不屑一顾，舔舔牙根，冷静道。

    “所以，我不想再让自己出现不能跟上采访对象节奏的情况。ME的发布会后，主编对您产生了做专访的想法，之后陈秘书联系宋主任，正好与我们的期望不谋而合。我跟您说这些，是想让您明白，我并非脑子一热答应，用它当借口翘班，而是从二月开始就有充分准备，因为拿到您的专访对我十分重要，从个人经验和职业发展两个层面来说。”

    拿到您的专访对我十分重要。

    四舍五入，就是——您对我十分重要。

    孟峄的睫毛颤了颤。

    “孟先生，请您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态度。您给我一个半小时，我不想浪费任何一秒钟，可能我刚才有点急了，情绪化，我很抱歉。但我没有不耐烦，也请您不要用其他话来搪塞我。既然是您这方提出的采访需求。这些资料是我的诚意，我之后也会把终稿给您看，可以吗？”席桐说完，抿了口大麦茶润嗓，坦然直视他。

    孟峄望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低声说：“你可以开始了。”

    他有什么不可以的？别说专访，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集资造个火箭把它轰下来。

    席桐开始第一个问题的同时，孟峄在桌子下飞快地给陈瑜发微信。

    【1．最新几个还没公布的董事会决议，发邮件给她。】

    【2．中国子公司近五年的大事件，编份材料给她。】

    【3．让秦立给我建个领英页面，越详细越好，头像照片让他女儿挑，建完把链接发给她。确定她看完了，然后注销。】

    【4．叫公关团队删热搜，我不认识那几个女明星。另，我不想看见任何一张我和梁玥在原野制药的照片。】

    正在对面餐厅和老板交涉的陈瑜收到微信，眼睛都直了。

    秦立的女儿？哦，就是那个偷拍了他不少照片的初中小姑娘，拍摄水平和审美很可以。

    现在谈恋爱都这么复杂吗？

    陈瑜感慨。

    九樽的包厢里，席桐觉得孟峄今天太好说话了，肯定是他昨晚上很开心。

    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详详细细，乖得不像话，谈吐和平时判若两人，很适合纪录片的镜头。中途他提了句“你的提问顺序和采访薛岭好像是一样的”，她照实承认了，他也没生气。

    还在笑，笑得风度翩翩，和风细雨。

    可能是被她那番话振聋发聩了。

    早点配合不就完事了？非要跟他长篇大论讲道理，狗男人！

    一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三点一刻时，孟峄还有故事没讲完。

    他转了转手表，席桐意犹未尽，呼出一口气：“谢谢孟先生配合，我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支撑一篇两万字的稿子了。我送您？”

    最后三个字纯粹是职业习惯，脱口而出。

    孟峄在榻榻米上支起一条长腿，预备站起身的姿势，席桐自然而然就拎起包，往榻沿挪膝盖，忽然右臂传来一股大力，她失去平衡向旁边倒去。

    “哎哟！”

    她后脑勺磕在软硬适中的东西上，懵然对上他戏谑的眼睛。

    孟峄嘴唇微微一动，那笑容当真是极为勾人，几根指头轻而易举按住她发力的腰。

    席桐刚要坐起来就被他摁下去，仰面躺着，头枕着他大腿。

    她有点搞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危险的相对位置了。

    “你不是赶时间？” 她撇撇嘴，防备地盯着他。

    那只手慢悠悠地摸上她的裙子，手的主人完全不像有会要开，席桐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腰间的痒痒肉猝不及防被他掐了一下。

    席桐最怕痒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叫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放开！”

    声音小得跟撒娇似的。

    包厢私密性很好，服务员进来前都会报告，再说他也没对她做什么。

    孟峄瞧她这瑟瑟发抖的模样，怪不忍心的，俯身贴近她的脸，脑子一时间又回荡起那句要了他命的话，越看就越欢喜，恨不得给她丢台电脑，叫她在这里写，对着他写，不写完不准走。

    但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又会显得他很凶吧。

    而且资料还没发给她呢。

    孟峄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看她咬着唇，眼圈都红了，才说：“席记者，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诚实回答了，我也问你一个。”

    她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快问！”

    “我记得你昨晚打了我一巴掌，舒服吗？”

    她的脸唰地红了，又一白，孟峄最喜欢看她害羞又生气的样子，不禁对着她晶莹的唇吻下去，被她躲过。

    “这是工作时间。”她强打精神。

    孟峄知道她打得舒服，她被他亲吻也舒服，她学不会隐藏身体的反应。

    他就爱她牙尖嘴利下柔软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