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看着她用透明袋子包裹了碎酒瓶,小心地摆在垃圾桶旁边,然后潇洒转身哼着歌走了。
陆准一路‘送’她到家,一路都在想,他这辈子遇到的女人大多都可以分类,用花来比喻的话,单纯的如百合,妩媚的如玫瑰,温柔贤惠的如兰如菊,但是眼前这一个女人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她什么都有,却又都比别人多。
今晚,像仙人掌。
赫子雯进门前四处看了看,有那么一会她觉得有人跟着她。可能是被那两个小太妹吓着了?她摇摇头,开门进屋。
陆准从黑暗里出来,妥帖地记好了门牌。
锦城的工作结束的那天,赫子雯顺利的结了账,怪不好意思地抱走了那床被子,还意外拿到了一个大红包,一摸厚度,简直比她应得的都多了。
都说拿人手短,赫子雯不是贪心不足的人。再三推辞,但是崔主管还是不辱使命地坚持给了她。
出了门,赫子雯一数正好三千块,这简直是天意。她立刻掏出手机,拨出早就存好的号码。
不远处,陆准坐在车里果真看到屏幕亮了。他莞尔一笑,接通了电话。
“喂,陆先生吗?”
陆准“嗯”了一声,不太喜欢‘陆先生’这个称呼,太见外,“我是陆准。”
赫子雯听出他的不满,不再叫陆先生,只是说:“你在哪啊?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把钱给你送过去。如果不方便的话,给我一个账号也行。”
陆准早有计划,怎么会不方便?不过看她想要尽快交钱不想再有交集的态度,陆准十分不满,“我准备吃晚饭,你送过来吧。”
“好的。”赫子雯一口答应,陆准说了个地址,赫子雯一查离自己不过八百米的一个酒店,立刻欢呼了一下,今天真是顺顺顺!抱着被子飞奔而去。
赫子雯一溜烟跑到了酒店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毕竟人家高级酒店,总不能太随意了。
陆准没想到她这么快,菜还没上人就到了。不过显然是跑过来的,头发有一点乱,呼吸还是急促的。
“急什么?”陆准倒了一杯香槟递给她,“快坐下歇歇。”
“我不累。”赫子雯有些局促,毕竟看见陆准她就会想起那天的事。仓促的把被子放下,没打算坐。一看桌子上两套餐具,就知道他在等人,迅速掏出准备好的红包,握在手里,微笑着体贴说:“你有客人吧?我很快就走。”
陆准微微一笑,“你走了,谁陪我吃饭?”
赫子雯一愣,这算是被调戏吗?
陆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心劝道:“坐下吧,不然我不收。”
赫子雯切了一声,笑了,“你不收关我什么事啊?那我不是应该庆幸吗?不过看你挺可怜的,要不我也得吃饭,就陪你吧。”
陆准暗地里咬了咬牙,“谢你好心。”
赫子雯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相对了一会,菜就上来了。
赫子雯眼睛嚯的亮了,水晶肘子、红烧鲤鱼、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都是她爱吃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拍了拍,由衷称赞道:“陆先生,你真会点菜。”
陆准啪的一下,打开她要伸向排骨的筷子,“叫我陆准。”
赫子雯看了看菜,又看了看人,顿时觉得称呼不重要,肚子最重要,瞬间切换了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目光如水,柔柔的说了一句:“陆准,我能吃了吗?”
陆准心念一动,她到底有多少副面孔?“请。”
赫子雯白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夹菜扒饭。陆准见她率真直爽,心里更是喜欢。只是他纵横商海多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目光渐渐柔和。
赫子雯在吃饭的间隙偶尔用余光打量他,陆准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略有些休闲的深色外套,藏青色毛衫温莎领结,再加上他此刻温柔的眼神,总是让赫子雯想起那晚的那一吻。心胡乱跳了一会,不断地塞些食物到嘴里。
赫子雯人生中大半时候都是情场失意,总体来说就是什么也没有,空白。以前还常常暗恋某个人,后来真心觉得那人没那么可爱,就算了。
活了二十多年,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这对一个女生来说是有些刻薄。
不过,赫子雯也不觉得有什么。书里不是常有“过尽千帆得遇一人而终生”的例子吗?她向往那样的爱情,始终相信有一天会遇到可以终生的一个人。
那个人也不必怎样怎样,像陆准那样就可以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赫子雯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本能地看了那人一眼,正巧陆准也瞧过来,四目相对,各自匆忙躲开。
赫子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怎么不吃啊?”
陆准帮她夹了一个鸡翅,“我不饿。你不喜欢这个虾吗?”难道资料有误?
“唔……”赫子雯支吾了一声,“好吃是好吃,就是……麻烦。”
陆准会意,将整碟子拉到自己跟前,一个个仔细剥开,留下鲜嫩可口的虾仁送到赫子雯碗里。
“给我的?”赫子雯杏眼圆睁,万分不信。除了小时候,再也没有人对她做过这样的举动。
她偶尔会希望被妥帖的照顾,哪怕只是餐桌上剥好的一只虾。但太久没有,她都忘了自己这样的期待了,偶然遇到,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似的,又疼又痒。
陆准一顿,“我海鲜过敏,你不吃就浪费了。”
“哦。”赫子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有些失落,“还以为……”她讪讪一笑,咬着嚼了,“好吃。”嘴里称赞,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总是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自作多情。这是自己的错,不怪人家陆准。可是谁叫他忽然请她吃饭?哼,不吃白不吃。
心思一会工夫转了几转,赫子雯飞速填饱了肚子,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陆准知道她着急跟自己撇清关系,当然不能让她如意。所以假装不明白她的潜台词,不紧不慢的跟她闲聊:“最近忙什么?”
赫子雯有意跟他拉开距离,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你知道啊,就是工作。”
陆准眸色忽暗,不明白她为什么骗自己。她说‘你知道’的工作,自然是那晚的陪酒。陆准听说大家叫那种女人是外围女,可是他知道赫子雯不是。
为什么骗他?他知道有人装清纯,却从来没遇到有人装不堪的。
赫子雯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有些厌恶,想想还是笑着解释一句:“你知道我卖艺不卖身的。”话一出口,才想起来自己没什么艺,想再说点什么,纠结再三只说一句:“算了。”
算了,本来就是不搭边的人。误解不误解,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默默把钱放到他手边,把棉被拢在自己怀里,垂着头致歉,“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陆准一步挡在她的去路上,神色阴晴不定,目光灼人,“你工作还带着棉被吗?”
“今天工作已经结束了啊,遇到了个暖男,陪他吃了顿饭,送了我一床被子。天冷了嘛,我也需要,就没客气。”赫子雯面不改色,表演说谎的时候眼里从来不会出戏,要不是陆准知道实情一定不会怀疑。
陆准处理过的棘手事不知道有几百件,可对着心思百转的赫子雯束手无策。怒视了半天,狠心说一句:“送你回家。”
赫子雯还没开口拒绝,陆准已经夺过棉被,前面走了。
“钱!”赫子雯帮人把红包拿上,一路小跑地追过去。
陆准一路冷着脸,一言不发。
今天陆准开的是一辆黑色路虎,因为赫子雯资料上有写:最喜欢的车是路虎。陆准恰好也有一辆,当然,就算他没有,也会立刻买。
他一定不会承认是因为赫子雯喜欢才买的。只不过那个人喜欢,他恰好也开始喜欢而已。
别看陆准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生意做到世界瞩目,感情却是一张白卷。追他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且不论男女。偏偏没一个动心的,为此他甚至差点怀疑自己是无性恋者。好在,赫子雯出现。
总结表述起来,陆准和赫子雯在感情上一样,就是谁也看不上。当然,他们分别为这句话做了两个极端的解读。
赫子雯出身于农村家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然自立的早。再加上她向来特立独行,习惯坚强,习惯独自处理问题,甚至还爱打抱不平。说话做事,一般男人都不如她。
她不会装柔弱,也懒得撒娇,不惯卖乖讨好,绝不是一般男人喜欢的款;二般的男人喜欢她,刚有点表示,赫子雯就明确拒绝了。她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别浪费人家时间了。”所以,二般的男人受挫退了;
好不容易碰上三般的男人,至少品行能力都还过得去的,对她也有点意思。赫子雯又不喜欢暧昧,直接走到跟前问:“你喜欢我吗?”对方支支吾吾,还没有她爽快,干脆算了。
她的率性是娘胎带出来的,几次受挫也不打算改,总是出众了点。所以,谁也看不上。
陆准的严苛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太高太矮太胖太瘦太聪明太笨太漂亮太丑太大太小太男人太女人都不行。男人挑恋人按照的是在土豆中找西红柿的标准,所以,谁都看不上。
天长日久,两个人各自有了情感惯性。对于动心的人,赫子雯总是觉得人家不喜欢自己,而陆准总是觉得自己不喜欢人家。不管二人做事如何机智果断,人品才华如何如何,在感情上,都是彻头彻尾的学渣、傻瓜、幼稚鬼。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陆准忽然问:“你骗过的人不少吧?”他的意思是假装成外围的身份,拒绝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可是那时那地,在赫子雯看来他的意思大概就是骗吃骗喝连带骗人送她回家。
因为不想他误会,尽量周全了,还要把她想得更加不堪吗?
赫子雯迎着他的眼神,周身都仿佛有了怒意,冷笑道:“陆准,我们不过见过两面。你就这么想指点我的人生吗?不客气的说,你有什么资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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