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过大牢”四个字一出,我顿觉我要完球,果然他唇角溢出喜色:“我就看姑娘背影眼熟,和那日打我的潇洒样子一模一样,原来姑娘长这样……自大理寺一别,我一直在找姑娘,今日来四方楼一逛就遇到了,姑娘说我们是不是很投缘?”
我把手抽出来,呵呵笑着,“算命的说我应该多结识一些方脸的人,头圆的和我相克。今日的事是我无心之过,算上上次的,顶了纪公子欠我的银子,那什么,我还有事就告辞了。”
一个谢湛就已经够我受得了,这人脑回路那么不正常,我如果真拿了他钱他回头去户部举报我那就热闹了,还是离得远点儿比较好。
那厢四方楼的人已经轻车熟路地处理乱局,领着打架的两人去谈赔偿的事了,我扯着祝清欢往楼上去,祝清欢反而扯了纪南方的袖口,“哎呀沈婳这人真的是很不懂事,打了人不给人赔罪怎么行,这位公子不嫌弃就一道吃个饭?”
“原来是沈婳姑娘。”纪南方喃喃了一句,随后摇头如拨浪鼓:“不嫌弃不嫌弃,我这人最好说话了。”
我:“……”真的要被祝清欢这头猪气哭。
这一番折腾之后天已暮时,我挨着窗根坐,旁边是祝清欢,对面是纪南方,沈遇和其他二人坐得远远的。席间祝清欢简直化身户部查事的,从纪南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宅子几所,马车几辆,问到是否婚配时,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众人齐齐看过去,沈遇苍白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只那酒杯碎在了掌心,几滴血顺着滴在桌案上。
他眼皮微动,已经起身,“今日见血,不宜再留,我先告辞了。”
我掐了掐祝清欢的后腰,她一把拍开,若无其事地继续问纪南方,后者笑眯眯回:“并不曾婚配,家中开明让我寻自己喜欢的姑娘过门。”
眼见着祝清欢要去问纪南方日后要生几个孩子了,我急忙道:“咋还不上菜,清欢你跟我去催催。”说罢拖着她就往远处走,看那边望不到才松开,“你是咋回事?你不会看上纪南方了想给我三哥红杏出墙吧!”
祝清欢柳眉一拧,“我和你三哥有啥关系?没有关系,不过这么早点儿气死他我也早点儿解脱。再说了,我也不是给自己问的,是给你问的。”
我懵了懵,“和我有啥关系?”
“你可别想瞒我,贵和庄高富帅满城找一个姑娘的事情可传得沸沸扬扬。那画像画得虽然鬼斧神工,但本慧眼一眼就看出是你了。这么浮夸又浪漫的人,你上哪儿去找!我身为你头号手帕交当然是要给你把关,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热闹的局中什么是气氛最高峰,当然是少男少女互相对眼凑成良缘。祝清欢深谙此道,我没想到这回中招的却是我。我和纪南方,这都什么跟什么?我面无表情,祝清欢兴高采烈,“一会儿回去咱们配合严密一点儿,到时候……我天,咋回事?”
我转过身,就见一队禁军打扮的人安静地上了楼,看着还有点儿眼熟,他们安静地走到了窗口,安静地架着纪南方就往外走。
纪南方不太安静,“你们凭什么抓我?”
禁军甲:“在城中大肆贴发小广告,制造噪音,破坏长安城百姓祥和生活,刑部宣查署接到举报奉命来擒获犯人纪南方,刑部请吧!”
纪南方高呼冤枉,一声比一声凄厉,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内心复杂,拍了拍祝清欢的肩,感叹道:“这就是命。”
这楼里是待不下去了,气氛实在是令人窒息,我直接拐出了四方楼,里面人声鼎沸,外面那条巷子倒是幽静得很,青石板,雨花苔,像是江南景。再往前的地方停了辆马车,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帘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我晃悠着走过,车里传来一声轻唤:“沈婳。”
这声音真的是耳熟得不能再耳熟,想心一跳,脚步跟着顿了顿,那声音继续道:“上来。”
弯弯月渐渐爬上眼帘,影子自脚尖开始往远处蔓延,我手指曲了曲,终还是拂开车帘钻了进去。
谢湛笑吟吟地看着我,和那日大理寺最后的冷寂模样完全不一样,但是笑得有点儿瘆人,还不说话。这狭窄的小小一隅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吞了吞口水,呵呵笑着:“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也能遇到五殿下。”
谢湛摸了摸右手衣襟处,“倒不是巧,刑部派人来,让大理寺帮忙抓一个影响长安治安的狂徒,我左右也无事,就跟着过来了。”
那一队禁军正是我白日方领着在大理寺闲逛的,经过之前那晚我明晃晃伤了谢湛的心,这回我本想曲折环绕地问,但他这么冷不防直接说出来我反倒是有点儿不知所措,只能继续干笑着,“原来是这样。”
“你是不是还想问,那举报的人是不是我派去的?”
这话有诈,我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之前那事是我嘴欠,一不小心暴露内心,这次我真的没那么想,我……”
谢湛陡然近身,脸离我一寸的距离停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眼。周遭额温度随着多一个的气息变得有些热,我浑身的豪气仿佛一见到谢湛这张脸就立刻散在了风里,非常没骨气,非常不像我的,匆忙扭开了脸。
谢湛非常硬气,非常不像他的探出手捏着我的脸扮过去,又一次的四目相对。
“这次你可以这么想,就是我干的。”谢湛凝着眼,指尖顺着那一点游移到我发梢,像在西北那日,拂去我头上桂花一样轻轻地碰了碰。
也就是这么一下错开眼,我见他脖颈儿间像是系了什么,一点红出现又隐在衣襟下,看不真切,却勾着我的心猛地一跳。
“在这世上想让自己活得好很难,要想让别人活不好反倒容易。沈婳,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我……”我耳力极好,刚开口时听见那风声萧萧里清脆的抽刀声。谢湛亦是神情一变,下一刻车身陡然往下一沉,刚弯腰在我面前的人来不及稳住身形,随着这一下直接栽进了我怀里。
准确地说,是我胸前。
我:“……”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