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顾蔻轻手轻脚地下楼。这间酒店在市中心商圈,什么都很容易买到,她买了早点,又买了奶茶,最后回房间去。
顾正则已经起来了,靠在落地窗前吃早餐看报纸,“去干什么了?”
顾蔻把准备好的珍珠奶茶递给他,“你喝吗?”
顾正则打量了她一眼,一下就看穿她的小把戏,“哦,你去买药了。”
顾正则一向很小心,顾蔻知道那是因为两人完全不对等,真要弄出事来反而麻烦,顾正则想必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有些尴尬。
好在顾正则并没有在意,反倒问她:“什么时候回T城?”
顾蔻回答:“今天没事了,王诗佳给我买了晚上的机票。”
顾正则抿了一口黑美式,“让她给你退掉。早点整理行李,中午跟我一起回去。”说完就起身去冲凉了。
浴室的水声哗哗地响,顾蔻一边咬嫩嫩的煎蛋,一边琢磨:顾正则什么时候这么有空了?
顾正则一向是满世界飞着开会,平时顾蔻蹲在T城当影视民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金主爸爸,这次顾正则大概是在S城抓不到趁手的床伴,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侍寝,侍寝完毕还赏赐一张机票。
顾蔻沮丧地盘算,如果顾正则心情好,今晚也不会放她走。君命如山,无法违逆,她今天大概率是见不到顾芒了。
她干脆死了心,给顾芒打了电话,“小老弟,你别来接我了,我有工作。”
小老弟骂:“破工作,我迟早把你老板开掉,你等我长大的。”
但也只好老老实实上自习。
顾蔻老老实实跟在顾正则屁股后面跑。虽然早就知道顾正则有钱,但她见到私人飞机的时候还是真实地惊呆了,嘴巴张大,能塞进一只鸡蛋。
空乘人员见她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也低头抿嘴,礼貌的微笑。
顾正则很没好气地说:“把嘴巴闭上!”
顾蔻小声地“哦”了一句,把下巴安回去,坐在座位上喝她的桃子气泡水,再也不敢给顾正则丢脸了。
顾正则在一旁跟同事谈事情,那个同事大概是公司的高层,年龄跟顾正则相仿,也是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尖的精英派头,长相非常俊朗,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气质比顾正则要儒雅得多。
顾正则的钢笔尖压在纸上,写一个数字,同事便抽出合同来对照,随后计算,看起来是很复杂的工作。
顾蔻猜到他们大概是避讳被她听见谈话内容,心想真是多虑,他们给她掰开揉碎讲解,她都未必能听懂经济学。
她看得犯困,往耳朵里塞了耳塞,转过去假装睡觉。
过了一会,飞机颠簸,她坐起来扣安全带,正看见那个戴眼镜的高管坐在她对面办公,见她醒了,微笑着伸手过来,“盛予明。”
顾蔻想起好像上次在云霄餐厅见过的人中就有他,是那个只说了一句“顾总”当做打招呼的,看样子应该是顾正则非常亲近信任的高层人员。
一想起那次被林闻飞揭穿的事,顾蔻心里就是一阵崩溃,多亏是演员,她脸上还能勉强装作淡定,笑着跟对方握了手,“我姓顾。”
结果盛予明笑着说:“顾蔻小姐,我知道的。”
顾蔻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红到这个地步,一定还是上次的事让人留心了。
不过盛予明给她留足面子,没再说什么,只让人给她拿了一些点心,就靠回去继续在电脑上办公。
这些人中龙凤都如此发愤图强,顾蔻也不好意思呼呼大睡,从包里翻出剧本来研究,九十多页的剧本粗略读完,T城也到了。
T城气候干燥,因为纬度高,冷得格外早,机场外面的银杏叶都黄了,一条路金黄璀璨,扇形的金叶子随风飞扬,加上天空阔朗深蓝,风景十分怡人。
今天是周五,顾蔻本来做好了周末继续陪金主的准备,没想到顾正则一下飞机就一连接了七八个电话,显然贵人事多。
顾蔻在他接电话的空档,大着胆子问:“顾先生,你周末有事要忙吗?”
顾正则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有。”
顾蔻又问:“今晚呢?今晚也有事吗?”
顾正则一边签名一边说:“也有。怎么了?”
不管顾正则是真的有事还是假的有事,总之就是周末不用顾蔻再陪吃陪睡的意思。
顾蔻心里乐得要开花,但为了给顾正则面子,故意装作很遗憾的样子,依依不舍地说:“既然顾先生有事,那把我放在前面的星巴克就好了,我自己回公司。”
顾正则“嗯”了一声,没什么异议,不过并没有把她放在机场路的星巴克,而是把她直接送到了公司。
顾蔻关上车门下了车,端庄微笑着目送顾正则远去,就彻底放飞了天性。
她就像提前下班的打工人,笑得合不拢嘴,给顾芒打电话,“你放学了吗?我去接你回家!”
顾芒的肝脏在车祸中受过创伤,始终没有彻底治好,这两年中辗转反复地进过无数次医院,现在还在等待换肝手术的时机,所以饮食上也需要很小心。
顾蔻接了顾芒,先拐去甜点店里,只敢让他吃了两口蛋糕,就赶忙抢回勺子,“好了,别吃了。”
顾芒毕竟只有初二,心大得很,对这种老年人养生风的事很无所谓,靠在椅子上,看顾蔻把剩下的巧克力蛋糕都吃完了。
顾蔻的左手腕内侧有很浅的一道疤,不用心看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顾芒总是盯着那道疤痕发呆。
两年前刚出车祸的时候顾蔻甚至自杀过,因为父母的遗体安置一直来不及抽身去安排,墓地、火化、葬礼的费用还全都没有着落,顾芒的抢救手术却是一场接一场,足以把任何人压垮。
在重症监护室住一天的价格对那时只是个高中生的顾蔻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最难的时候,顾蔻足足五天没合眼,一直在签病危通知书。最后她逃回空荡荡的家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水果刀划自己的手腕。
顾芒就是那个时候醒的。
护士打电话回家,顾蔻接到电话,连死都忘了,等她飞奔回医院,护士被她一身血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抓起她的手来看,才发现那道伤口早就干涸凝结了,到现在也只留了一道浅得看不出的伤疤。
顾芒有时候觉得很烦躁,因为青春期的郁热、因为永远要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来来去去、因为不了解顾蔻工作的艰辛,因为他所有力不能及的心思都很多余。
可是只要看到顾蔻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他就会莫名地平静下来。
因为地球上有七十亿人,在这颗星球上的茫茫人海里,只有他们两个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顾蔻划开的是她自己的血管,但疤也留痕在顾芒的身体里,一样的痛苦可以除以二,但是一样的快乐可以乘以二,就像这块巧克力蛋糕,因为顾蔻喜欢,顾芒就也慢慢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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