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比之前更安静,林谙闭着眼等车到达目的地,十多分钟后,终于听到前面开车的人说:“到门口了,要开进去吗?”
“不用。”
“嗯。”
前一句,是林谙应的,后一句,是李成玦应的。
而她坐在靠里一侧,下车需要他先让开。
林谙说:“不用了,我走几步顺便消食。”
“我不想前功尽弃,多少栋?”
他意有所指,林谙理解成他不希望最后一点路横生枝节,报了个楼栋号给司机。
夜已深了,加上饮酒,林谙现在疲于争论,困得只想赶快下车回去睡觉。
有她指路,车子很快停在她住处楼下。
她转过来面向门口,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裂纹,无奈地说:“到了。”
李成玦交叠的两条长腿依旧拦住过道没动,手机解锁后问她:“你电话多少?”
林谙以为自己听岔了:“嗯?”
他重复:“你电话号码。”
林谙没立刻给,问道:“还有事吗?”
他振振有词地回:“我今晚请你吃了汤圆,又送你回来。”
很明显了,要跟她讨人情。
林谙张了张嘴,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先一步说:“我不缺钱。”
她微抿唇,面露犹豫。
他忽然倾身,嘴角上扬戏谑地笑:“林主编,你不会还介意我是你前任吧?”
他的靠近让她身子一僵,轻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一呼一吸都被他占据。
她听他继续说:“都在同一个行业吃同一碗饭,以后少不得要碰面,你这样斤斤计较的不得郁闷死。”
无关紧要的态度,林谙身体后撤拉开点彼此距离,两眼定定望着他:“你不介意吗?”
他一挑眉,无庸赘述。
林谙肩膀一塌,低头垂下眼皮,念给他一串数字。
李成玦当即拨出去,听到她包里铃声响后掐断,说:“我的电话。”
“嗯。”
他下车给她让路,两人站在车门外,忽略现实,跟曾经很多个日子像极了。
一起吃宵夜,再送她回家的李成玦。
她抬眸看他,神色很淡:“再见。”
“那么,今后还请林主编多指教。”
他朝她伸出手,林谙五指拢了拢,缓缓伸出胳膊握住,一秒就松开。
直到转身离开,她也没问关于他买那几份小吃是给谁的。
回到现在。
坐在电视机前,林谙看着那晚他留下的来电记录。
依然是十一个数字,没有备注。
因为没有意义。
她这样想。
于是关了电视,再删除手机里的记录,回房睡觉。
徐朝暮的婚礼在郊区的一个庄园举办,海城是个多雨的城市,那日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晴天,婚礼得以在露天的草坪上举行。
林谙送完礼金后去新娘休息室看新娘子,她进去时徐朝暮正在跟个女生聊天,后者背对她坐着,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回头,目光相撞的瞬间彼此都愣了愣。
对方率先回过神,站起来打招呼:“林老师。”
林谙斟酌了一下,颔首致意:“盛小姐。”
徐朝暮颇有些意外:“夏夏和谙谙姐,你们认识?”
盛夏面露尴尬,支吾了两声才说:“林老师以前当过李成玦的家教。”
林谙又点了下头承认。
盛夏是李成玦的表姐,跟她见过几次。
对于她和李成玦的渊源,徐朝暮先惊叹了一声,又好奇问:“既然这样,那天晚上怎么装得不认识一样?”
她觉得古怪,盛夏却不再回答,换了其他话题:“哎呀,婚纱的领口设计好漂亮呀,你觉得呢林老师?”
他们当事人都不愿提的事情,何须轮到外人发言。
林谙坐在新娘子一旁,点头回应:“嗯。”
徐朝暮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挨个儿看向两人:“好看就赶紧找个汉子,你们也能穿了。”
“姻缘这种事,强求不得啰……”
盛夏如是说,林谙扯出个笑脸,也跟着说了几句,可总是心不在焉的,在休息室里呆了十来分钟便起身离开。
婚礼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庄园里风景不错,她百无聊赖地走走逛逛来到后院,停步在两树李花旁边。
婚礼在前院举办,这处安安静静并没几个人,她抬脸仰望其中一树李花。
微风吹拂,雪白的细小花瓣随风飘荡,缓慢无声地落在绿色的草坪上,她伸手接住一片。
生与灭,单调无聊的自然景象,她正要将掌心的花瓣拂去,身后忽然有男声喊她:“林谙?”
林谙应声回首,心道今天遇到的故人还真不少。
李牧言,李成玦的小叔。
她的初恋。
他已经走上前来,俊朗的眉眼中有欣喜:“真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是这段时间意料之外的事经历多了,她的语气跟情绪一样,并没什么起伏:“去年年底。”
李牧言并不介意她的冷淡,笑谈道:“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以为你还在东京。”
她回应:“我也是。”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他们分手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到她跟李成玦八字都还没一撇,后来她跟李成玦在一起,更是有意回避与他碰面,这些年里,她和他只在出国前偶遇过一次。
林谙和李牧言并非好聚好散,她最后的印象是他发短信告诉自己要结婚了,林谙当时删除了短信没有回复,而后再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以后都不走了吗?”
“嗯。”
林谙觉得可笑,如今再遇到李牧言,她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李成玦。
同样是不欢而散,怎么她跟李牧言就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和李成玦就是夹枪带炮硝烟弥漫了呢。
她如是想着,像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果然看到了李成玦。
他一边肩膀靠廊柱懒洋洋地站着,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嘴角噙着笑望向他们:“我来提醒两位,婚礼要开始了。”
好歹曾经相处了五年,林谙分辨出他笑容里的讥讽之意,一时默不作声。
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牧言出声打破沉默:“成玦。”
李成玦没理他,连眼神都不曾动,只看着在场唯一的女士。
说起来,他们是叔侄关系,尽管有跟同个女人交往过作为前提,但李成玦此举未免太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林谙却对此见怪不怪,她不认为这种情况是由自己造成的。
受了冷待的李牧言满不在乎,跟旁边的她说:“婚礼即将开始,我们去前面吧?”
“好。”
她轻点头应,抬步跟在李牧言后面。
早在她刚认识他们,叔侄俩就是这种相处模式,李牧言倒是挺关心他这个侄子的成长,后者却不怎么领情,一直就是爱理不理的。
不过,林谙也无心深究了,以前是身份不便,现在也同样。
他们李家的弯弯绕绕,跟她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始至终没跟李成玦说一句话,谨记着今天是来参加婚礼,不打算给自己寻不痛快。
可另一个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在她经过时忽然拽住她手腕,弯腰凑近她耳边说:“我这位叔叔有没有告诉你,他前段时间离婚了。”
她瞳孔微微放大,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意外。
看到她的反应,李成玦瞥向李牧言,发出声轻蔑的嗤笑。
林谙也看向李牧言,后者没吭声。
默认了。
消化完这条信息的林谙摇头失笑,当初李牧言为了跟别的女孩结婚,可是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她甩了的,得偿所愿后却又离婚。
还真是世事弄人。
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哪里是世事弄人,明明是人心。
人心易变。
林谙抽回手腕,路过两人径自走去了前院。
李成玦抱臂扫了眼李牧言,转身跟上了林谙。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院,一个女声朝这边挥了挥手:“李成玦。”
李成玦朝声源处望去,喊他的是他表姐盛夏,他今天是陪她过来的,见此只好右拐往她那桌走去。
客人都已经安排好桌位,林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找位置,低着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恍然大悟。
盛夏的嗓音甜美,她起初觉得耳熟,现在再听她喊李成玦,可不就是那通电话里的女声。
林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一圈,都不认识。
她抬头看向高台方向,司仪正在发表激情的讲演给婚礼预热。
英俊的新郎走出来时,全场响起一阵不小的掌声,林谙跟着一块儿鼓掌,同桌其他人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句就新郎讨论起来。
话题就此展开,旁边有人适时出声:“这位女士一个人来的吗?”
林谙转过头,说话的是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估摸三十多岁的年纪,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对她微微一笑。
她客气地点头:“嗯。”
“巧了,我们这桌的都一个人来。”
林谙这才有空扫了眼同桌的人,清一色的男士,联想到徐朝暮最近热衷做媒,她心里又无奈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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