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海酒店出来,穿过富丽堂皇的长街,往前走了很久,陈司南才找到公交车站。往回看,是焦城市最豪华的饭店,顾家的人齐聚一堂,吃着佳肴满席的生日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往前看,是普通的街道,马路上为生活努力奔波的人群。
陈司南站在马路边,以一人之身将焦城隔成了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陈司南大步上了车,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似乎在抽离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竟然有种侥幸逃脱的轻快感。
陈司南坐车回到了陈老拐夫妇陪读陈萱的出租屋。
陈老拐他们已经吃完午饭了,陈老太在厨房洗碗,陈老拐在客厅看电视。
往常这种时候,陈老拐是不敢看电视的,因为陈萱要午休,他怕打扰孙女休息,但现在他对着电视机里的战争片看得津津有味,陈司南进屋,他都没抬一下眼。
陈司南在门口换了拖鞋,走进客厅,问陈老拐:“萱萱呢?今儿个没回来?”
陈老拐还未答话,陈老太闻声立刻从厨房内搓着手走了出来,对陈司南说道:“没,她打电话回来说同学拉肚子,她陪同学了,在学校吃了。”
陈司南眉头微皱了下。
陈老太见她突然回来,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不是跟西辞去顾家吃寿宴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西辞没跟你一道来吗?”
“我没吃,先回来了。”陈司南兀自说着,将肩上的背包扔进沙发,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了一桶泡面出来,转身进了厨房。
“怎么没吃?”闻言,陈老太心里当即咯噔一下,紧张地跟进了厨房。
“你是因为萱萱的事把顾家的人给惹火了,所以人家不让你吃了?”深知女儿的脾气,陈老太一脸惊惶地朝陈司南追问道。
陈司南没答。
陈老太心更慌了,她忍不住伸手推了陈司南的头一下,恼恨道:“我让你别说别说,你这脾气怎么这么轴啊!非要说,还要跑到人家寿宴上说,你这不是寻事吗。顾家人素来要面子,你这么做,他们能放过你?”
“什么放不放过?妈,你在说什么?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会傻到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说朝朝欺负咱们萱萱的事?顾家要脸,我们家就不要吗?”陈司南有些生气道。
陈老太心里急,红着眼问她:“那你咋饭都不吃就回来了呢?”
“我胃里不舒服,所以没吃。”陈司南沉着脸说。
陈老太知她这是胡扯,胃里不舒服怎么还吃泡面呢。
“那萱萱的事,你到底有没有私下找那个叫朝朝的孩子谈呢?”
虽然怕得罪顾家的人,可陈老太心里也是记挂着陈萱被朝朝欺负的事的。
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心性都野得很,仗着家里有点钱,经常在学校里为非作歹……
陈老太倒不担心陈萱那掉下去的成绩,她更担心女孩子的名声。
陈司南看透了母亲的心思,待热水泡开了面,她拿筷子夹了一大卷面塞进嘴里,边吃边回:“说了,但人家听没听进去我也不知道。反正妈你别太担心,他要真敢乱碰萱萱,不管他是谁家的孩子,我一定饶不了他。”
“说了就行了,我看那朝朝长得眉清目秀的,也不像是个坏孩子。你好歹也快成他三婶了,就算看西辞的面子,他应该也不会再欺负我们萱萱的。”陈老太略微松了口气说。
陈司南欲言又止地看了母亲一眼,继续埋头吃泡面。
她没有告诉陈老太,世界上有一种人,外表纯洁得如天使,但内心却黑暗得如恶魔。
一想到顾霖曦那个小姑娘血流不止的腿,陈司南背上就一阵生寒。
一个人的内心到底有多阴暗,才会连自己亲妹妹都舍得去伤害。就算那把水果刀不是朝朝刺在顾霖曦的腿上的,也是他故意没放好的。
有些人坏就坏在他总能为他的恶找到理由。
想到那个阴鸷的少年,陈司南内心的反胃感又来了。她烦躁地逼着自己把泡面吃完,又喝了几口汤,把空桶扔进垃圾篓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前几晚都没怎么睡好,陈司南一躺在床上就感觉到了倦意。她睡了个午觉,等她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陈老拐还在外头看电视,陈司南从床上坐起,拿手机看了一眼。
顾西辞终于回了她的信息:“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看不出喜怒的一句话,回信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四十七分,距离陈司南发给他的那条短信隔了一个半小时。
顾西辞以前回信都很快的,但这一个月他似乎很忙,回她信息都要很久以后,有时候甚至还会错过不回。
女人生性都是敏感的,陈司南习惯性地蹙起眉头,对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她有想过她跟顾西辞两人感情变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在淞市上班,顾西辞跟他爸在苏城管顾明雷新开的工地。两人异地,且感情基础本就不牢靠,见面时间少,关系变冷淡很正常。
可是现在她在家,他也是这样。
难道真如大家所说的,男人订婚前跟订婚后是两个样的,结婚后跟结婚前又是不同样的?
陈司南眉头紧锁地考虑要不要给顾西辞再回条信息,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她松大的同事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淞市。她同事晚上有要紧事,想让陈司南替她代上一节晚课。
焦城市到淞市坐大巴也就两小时,陈司南看了下时间,完全来得及赶回去。反正黄娟的生日宴她吃不下去,既然顾西辞没因为她的先行离开跟她吵,她留在这儿也没其他事干,倒不如就此回去。
想到这儿,陈司南立刻挂断电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草草地收拾了下,出了房间。
跟陈老拐夫妇道完别,陈司南背着包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淞市。
回到松大的陈司南立刻变成了那个一丝不苟、专注学术的女教授,从备课到代课,她忙得都没休息的时间,根本没有闲心去想顾西辞的冷漠。
等她上完夜课回到职工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陈司南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拿保温杯泡了壶茶,躺在床上看狄更斯的《雾都孤儿》。
十点零一分,她的手机再度响起,这一次终于是顾西辞打来的。
“司南,我刚吃完大伯母的生日晚宴,从酒店出来,你要不要吃夜宵,我给你买点送去。”顾西辞声音温柔地问道。
陈司南这才想起她忘记告诉顾西辞自己已经回了淞市。
“不好意思,西辞,我同事有事找我代课,我现在人在淞市。”陈司南抱歉地回道。
“你回去怎么不让我送你。”听到陈司南已经离开,顾西辞语气有些不开心。
陈司南感到愧疚,再度道歉道:“对不起西辞,我走得急忘记说了。”
“没事。”顾西辞闷闷道,继续说,“那你下次回焦城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你不是也要去苏城工地吗,来接我又不顺路,我自己坐大巴回去方便。”陈司南婉拒道。
“你什么都图方便,那要我这个未婚夫做什么?司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独立,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依靠下男朋友又怎么了?”顾西辞丧气道。
陈司南语塞。
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陈司南的独立是她吃了很多苦才形成的习惯,在她看来,这是她的优点。
陈司南没什么恋爱经验,面对顾西辞的苛责,一时之间,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电话另一头的顾西辞也跟着一起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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